叶辰踩着傍晚的霞光走进“老地方”
茶馆时,丁秋楠正趴在靠窗的桌子上写谱子,铅笔尖在五线谱上划出细碎的沙沙声。
她面前的玻璃杯里,柠檬片泡得涨,阳光透过杯壁,在谱纸上投下一圈晃动的光斑,像个不安分的音符。
“又在写你的‘月光奏鸣曲’?”
叶辰把打包的桂花糕放在桌上,纸袋窸窣作响。
丁秋楠抬头,睫毛上还沾着点夕阳的金粉,鼻尖皱了皱:“哪有那么好听,就是些不成调的碎旋律。”
她把谱子往回拢了拢,露出手腕上的淤青——那是白天在琴行搬琴时不小心撞的,红紫交错,像朵难看的花。
叶辰没提那处伤,只是把桂花糕推过去:“王婶新做的,热乎着呢。”
他瞥见谱子角落里写着“献给老巷”
,笔尖还在“巷”
字旁边打了个问号,“还在纠结名字?”
“嗯……”
丁秋楠咬了口桂花糕,糖霜沾在嘴角,“总觉得差点意思。
老巷的声音太多了,修鞋匠的锤子声、卖糖葫芦的吆喝、还有……”
她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茶馆斜对面的老巷口,收废品的老张正用铁丝捆纸壳,哗啦哗啦响,“还有收废品的铁笼子拖地声,这些怎么写进曲子里啊?”
叶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老巷深处正飘起炊烟,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映着渐暗的天,像块碎了的镜子。
“上周跟你说的事,想好了吗?”
他突然问,“市音乐厅在招兼职乐手,他们缺个弹钢琴的,我把你的小样递过去了。”
丁秋楠手里的桂花糕“啪”
地掉在桌上,她慌忙去捡,指尖却在抖:“你……你怎么不跟我商量?我不行的,他们要的是科班出身的,我连考级证书都没有。”
“他们听了你的小样,说‘这双手能弹出老巷的呼吸’。”
叶辰捡起那块桂花糕,吹了吹上面的灰,重新递回去,“李主任特意说,不用看证书,他要的是能把日子弹进琴键里的人。”
丁秋楠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谱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她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在老巷看见那架废弃的旧钢琴,琴键缺了两个,音准早跑没了,可她蹲在琴前弹了一下午,直到收废品的老张喊她“小姑娘,天黑了,我送你回家”
。
那天老张的三轮车铃铛响了一路,她坐在纸壳堆上,听见自己的心跳比铃铛还响。
“我……我怕给你丢人。”
她哽咽着说,指腹反复摩挲着谱子上的淤青,“你看我这手,搬琴都能撞出伤,上台还不得把琴键弹飞了?”
叶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打开时里面叮当作响——是些磨得亮的金属碎片,有自行车链条的、有铜铃铛的、还有片生锈的铁钥匙。
“知道这是啥不?”
他把铁盒推到她面前,“上周去老巷拆迁办,看见工人在拆老张的废品站,这些是从他的铁笼子上掉下来的。”
丁秋楠捏起那片铜铃铛碎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突然想起老张每次收完废品,都会摇着铃铛经过琴行,铃铛声里总夹着句:“秋楠,今天的夕阳适合弹《小星星》。”
“李主任说,音乐厅的后台有架三角钢琴,琴腿上刻着好多名字。”
叶辰的声音像泡在茶里的柠檬片,慢慢舒展,“他说每个刻名字的人,都带着故事来的。
你手上的伤,老巷的声音,还有这盒碎片,不就是你的故事?”
暮色漫进茶馆时,丁秋楠终于把谱子上的问号涂掉,改成了“献给老巷的最后一个秋天”
。
她把谱子折成方块塞进兜里,抓起书包:“走,送我回家吧,正好路过老巷,我想再听听。”
叶辰扛起她那把装在琴盒里的旧吉他——那是丁秋楠用第一笔教小孩弹琴的钱买的,琴颈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楠”
字。
“得嘞,今天我当你的专属司机,三轮车版的。”
他们没打车,沿着老巷慢慢走。
收废品的老张已经收摊了,铁笼子靠在墙根,像只歇了的老兽。
修鞋摊的王师傅正在收锤子,“哐当”
一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丁秋楠突然停下,从书包里掏出铅笔和谱纸,借着茶馆漏出的灯光飞快地写着,嘴里念念有词:“修鞋锤的节奏是降b调,铁笼子拖地是g调的滑音……”
叶辰靠在墙上看着她,手里转着那盒金属碎片,铃铛片偶尔碰撞,出细碎的响,像在为她的旋律打拍子。
他想起去年冬天,丁秋楠在琴行加班改谱,冻得手指红,却不肯用暖气——怕费电。
那天他给她送热水袋,撞见她对着琴键哈气,弹错一个音就敲自己手背一下,像在跟谁较劲。
“喂,叶辰。”
丁秋楠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我想好了,去试试。”
她举起谱子,上面新添的音符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