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覃龙感觉自己像是被灌了一口滚烫的地瓜烧酒,一股暖流瞬间从喉咙直冲到四肢百骸,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轻快跳跃了几分,踩碎落叶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腊月的寒风似乎也没那么刺骨了。
两人心照不宣,不再多言,只是各自裹紧了身上的破旧棉衣,微微弓着背,埋头在愈陡峭阴冷的坡道上赶路。
沉重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两股白烟,迅被寒风打散。
脚下的坡地和身旁的崖壁其实并非贫瘠。
寒冬固然剥去了大多数植物的华彩,却也有属于它的宝藏悄然蛰伏。
半人多高的艾草丛虽然枯黄,但风吹过时,依然送来一缕缕独属于它的、带着浓郁清苦气息的药香,隐隐有些提神。
巨大的山石缝隙里,顽强地挤着几丛叶片虽然边缘干枯却依然肥厚油亮的深绿色植物——那是名贵的黄芩,根茎在地下积蓄着药性。
更有甚者,借着粗糙的树皮和枝桠,缠绕着数根碗口粗的何乌藤蔓,那深褐色的藤干虬曲盘结,深深扎入泥土之中,肉眼可见地表之下藏着鼓胀硕大的块根轮廓,想必是孕育了不知多少年头的极品,价值不菲。
若是在平日里,覃龙那双锐利的眼睛早就闪闪亮,兴奋地吆喝着开挖了。
这些宝贝,拿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或是晒干留着自家熬药补身子,或是送到山外能换回不少急需的油盐针线甚至粮票布票,都是实实在在能顶上大用的进项。
江奔宇或许也会帮忙采上一些珍稀的,为日后做些必要的打点留下储备。
可今天不行。
那根无形的、名为“目的地”
的弦,紧绷在两人的心尖上。
悬着的那件“正事”
,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比这腊月的寒气还要沉凝几分。
两人的眼神都像拉满的弓弦绷得直直的,一丝儿拐弯都没有,目标只锁定在越来越稀疏的前方林木深处,甚至连瞥一眼这些唾手可得的珍贵药材的心思都生不出半分。
平日里足以让他们驻足良久、仔细品评的植物,此刻都成了阻碍视线的障碍物。
脚下的“沙沙”
声变得急促,只恨不能肋下生翼,一步就跨到那承载着“秘密”
的地方。
“呜——”
又一阵凛冽的寒风像从冰窖深处刮出,带着山谷尖啸的回响,猛地从两人即将进入的谷口方向倒灌进来。
风势陡然增强,卷起地上早已干透的、失去韧性的枯叶碎屑,在冰冷的空气中打着疯狂的旋儿,出凄厉的呜咽,如同无数冰冷的刀片迎面扑来。
覃龙眯起眼,侧过脸挡风,粗糙的脸颊被风刮得生疼。
江奔宇则下意识地裹紧了领口。
约莫又苦苦跋涉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湿寒的侵袭下显得格外漫长。
脚下的路越来越泥泞,落叶层下混杂着冻土化开又冻上形成的冰泥混合物,每一步都带着点粘滞的拉扯感。
前方密林的“墙”
终于有了疏漏的迹象,原本遮天蔽日的枝桠渐渐变得稀疏,仿佛前方被一把无形的巨斧劈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这风声和脚步声中,一种新的、更浑厚有力的声音,顽强地穿透了林障的阻隔,由远及近,由模糊渐清晰——是“哗哗”
的水流声!
那声音不再是单一的,而是充满了冲击力的嘈杂,仿佛无数冰冷的碎玉在沟壑石壁间碰撞、翻滚、疾驰!
覃龙的脚步猛地一顿,随即那双因寒冷和警惕而有些泛红的眼睛爆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老大!”
这一声呼喊,他几乎是扯破了嗓子喊出来的,带着一种终于抵达终点的巨大狂喜和解脱感,再也压抑不住。
他像一头终于挣脱了缰锁的野牛,顾不上脚下湿滑的苔藓,连跑带冲地扒拉开最后几棵挡路的灌木,身影一晃就冲出了这最后的密林屏障。
整个人站在一片豁然开朗的山坳边缘,激动地回头,朝着正从容迈步出林的江奔宇奋力挥手:
“到了!
真到了!
就是这儿!
山水沟!”
江奔宇步履沉稳地走上前来,站到了覃龙身边。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条在腊月里显得格外活跃的山溪横卧面前。
宽度不及宽阔大河,约摸丈许,但在这寒冬深山显得精神抖擞。
沟壑深陷,两边是冻得硬、覆盖着斑驳灰白苔藓的泥岸。
岸上的几棵歪脖子老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灰褐色枝条,无力地垂挂到冷冽的水面上方,被奔腾的水流裹挟出的冷风推动着,无精打采地摇晃,出干裂的摩擦声。
这正是覃龙口中的“山水沟”
!
沟里的水,澄澈得令人心悸。
这并非温暖的湖泊静水,而是从更高、更冷、覆盖着山巅石缝中日夜不停、层层渗透奔涌而下的活水。
即便是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