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着一个既不疏远也不过分亲近的礼貌距离,同样倚靠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沉默地望向同她一样的远方。他没有追问,也没有故作安慰,只是陪着她一起安静地站着。晚风拂过他的额发,露出
过了好几分钟,许清瑶才轻轻吸了口气,声音有些低哑地开口,带着一丝自嘲:“今天真是……冰火两重天。数学考了新高,物理砸得稀碎,然后,还听到了很‘精彩’的旁白。”她省略了具体内容,但语气里的那份恶心和疲惫清晰可辨。
江韵华没有立刻接话,他的目光沉静地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又像是穿透了眼前的风景,落向更虚无的地方。良久,他才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平铺直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心安的坦诚:“物理那个大题,我是因为思路卡死,时间不够瞎写的。那些背后嚼舌头的垃圾,屏蔽就好。”他用了一个很不客气的词,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一些,“至于某些目光……你又不是人民币,不需要所有人喜欢你。”
这句近乎刻薄却又真实无比的话,像一道锐利的光刺穿了许清瑶心头的迷雾。她愣了愣,随即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虽然那笑意还有些勉强,但眼底的阴霾似乎散开了一点。她转过头,正视着江韵华线条分明却少有表情的侧脸:“你倒是……看得开。”
江韵华这时才侧过头看她一眼,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看不开的时候,就当他们是空气。或者,想想宇宙有多大。地球上这点破事,连个尘埃都算不上。”他的思维跳跃到了一种极其宏观的角度,反而让眼前的烦扰显得荒谬又渺小。
这奇特的安慰方式,让许清瑶心底那块沉重的石头仿佛松动了一些。她沉默了几秒,目光重新投向晚霞,眼神也显得深远了些。她没再说话,但紧绷的肩膀线条明显放松了一点。
江韵华这时从鼓鼓囊囊的书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的不是习题册或课本,而是一个约莫A4纸大小的、边缘有些磨损的深棕色硬皮速写本,以及一支夹在本子边缘的炭笔。这本子看起来用了挺久,边缘都有些翻卷。
他没有解释,只是翻开速写本崭新的空白一页,夹好书页。然后,他微微眯起眼,望向天际那片被城市光污染和晚霞交织出的、瑰丽奇幻又带着一丝混沌的光影——深紫、橙红、金粉、灰蓝,以难以言喻的方式交融晕染,形成一种宏大而壮美的混沌画卷。远处的山峦像蛰伏的巨兽剪影,轮廓被流动的色彩勾勒得神秘莫测。
他执起炭笔,笔尖落在洁白的纸面上,毫不犹豫地开始勾勒。动作并不精致细腻,甚至带着某种粗犷的力道。沙沙沙……笔触划过纸张的声音富有节奏,却带着一种专注的虔诚感。他没有再说话,整个人仿佛已经沉浸到那片变幻莫测的光影之中。
许清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她看着那支略显粗笨的炭笔在江韵华修长有力的手指驱动下,在纸上游走,时而快速横扫,堆积出沉重的暗部轮廓;时而用笔尖轻擦,拉出几道锐利的光线;时而又用指腹轻轻晕开炭粉,制造出朦胧的色彩过渡。他并没有追求写实的具象,而是在捕捉一种感觉——那种宏大与混沌交织、壮丽与哀愁并存、宇宙洪荒般的情绪。简练的线条和明暗对比,竟逐渐在纸面上呈现出一种令人心魄震撼的意境。
看着他全神贯注的样子,看着他笔下那磅礴奔涌的光影,许清瑶心口那股郁结的浊气一点点被抽空、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宁静。她安静地看着他画,看着远处天空那永恒的、超越人间一切琐碎的壮美景色。风声、笔声,成了此刻唯一的伴奏。那些压在心头的愤数、恶意的言语,在这个瞬间仿佛真的被宇宙的浩瀚所稀释,变得无足轻重。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陪伴。
直到纸面上的光影初步成形,江韵华才停下笔,轻轻吹去浮在画纸上的炭粉微粒。他没有把速写本递给许清瑶看,只是合上本子,重新收回书包里,动作随意得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他转头看向许清瑶,眼神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点了没?走了。”语气依旧是那种惯有的、没怎么修饰的直白。
许清瑶却朝他露出了一个释然了许多的、真实而明亮的笑容,比晚霞更美:“嗯,好多了。走吧。”那笑容里没有了阴霾,只余下清澈。她知道,在这个寡言的少年面前,她无需掩饰太多。
两人一起下楼,融入放学的人潮,身影逐渐消失在校道尽头。楼顶天台的晚风,依旧沉默地掠过栏杆。只是刚刚那个角落,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宁静的气息。
晚上七点,锦城一中校门斜对面一条绿树成荫的宁静小巷里,“时光茶餐厅”的暖黄色灯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驱散了巷子深处的昏暗。店内的木质卡座,温暖的壁灯,舒缓流淌的轻音乐,营造出一种与校园紧张气氛截然不同的安逸空间。几张原木色的小圆桌旁,三三两两坐着些下班后聚餐的白领或晚归的学生。
靠窗的一张双人座。林雪萍轻轻搅拌着面前白瓷杯里浮着几瓣茉莉花的清茶,水汽氤氲,模糊了她略显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