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总算定了,就是一些内部功能分区和环保材料选用上还有点分歧。这次主要是去看现场光照条件,为采光设计做数据支撑。”江明华拖过一把椅子坐下,简短地提了一句自己的工作,随即把话题转回她身上,“我看你桌上文件堆这么高,分析得如何了?”他目光扫过她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
林雪萍一边小口吃着面包,一边用鼠标点开成绩汇总表,指着生物这一列:“整体基础题掌握还行,但一碰到结合实际案例的开放题就集体蒙圈,特别是遗传概率计算和分析杂交图谱。”她说着点开一份学生的答题卡扫描图,展示上面大片的空白或答非所问,“我正想着怎么把抽象理论和现实应用之间的那道沟壑给填平。想找几个特别典型的、接近生活或者生物科技前沿的例子。”
江明华虽然不精通生物,但他思维活跃,擅于联想和寻找生活中的切入口。他沉吟片刻,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屏幕上的题目:“遗传……现实应用……”他目光落在她还未吃完的面包上,那流动的紫芋泥和白色的麻薯形成鲜明对比,又看了看窗外透过百叶窗投射在地上的斑斓光影。忽然,他眼睛一亮:“有了!”
他指着那面包:“比如这芋头。它本身就是一种作物驯化过程中人工选择导致基因频率改变的现实例子啊。再比如……”他转头看向窗外,“现在的光照投影,是不是可以模拟一下不同纬度地区光照差异对植物花期调控基因表达的影响?或者是大棚反光膜的运用和光合作用效率的关系?我觉得,把理论拉近到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甚至能闻到香味的东西上,可能比直接甩硬邦邦的案例数据更容易让他们形成具象思维。”他的语调平实,却透着思维的火花。
林雪萍咀嚼的动作顿住了。她仔细回味着江明华的话,又看了看手里的芋泥包和地上的光斑。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那些生硬的、距离学生认知遥远的“高大上”案例呢?生活中的农业、园艺、甚至厨房里的食材,不都是绝佳素材吗?孟德尔研究豌豆杂交,起点不也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吗?
困扰她整个下午的思路瓶颈,被江明华这无意间生活化的启发点轻轻捅破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朗感瞬间充盈心间,带着一种发现新路径的兴奋。她看着江明华,眼中闪烁着惊喜和赞赏的光芒:“你这个角度……太棒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对,就用身边最常见的实例切入!”她立刻放飞舞起来,边敲字边兴奋地低语:“芋头驯化、阳台种菜的光照影响、大棚种植反光膜……对对,结合生物选修内容也可以拓展……”她完全进入了新的工作状态,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投入的奕奕神采。
江明华看着她瞬间被点燃的样子,心里既有些得意于自己无意的“助攻”,又涌动着更多的温柔和欣赏。她那专注投入,被点亮灵感时眼中闪烁的光芒,总是如此动人。他没有再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掏出手机查看邮箱里工作室发来的几张古城墙设计修改图稿图片,目光偶尔在她清亮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唇边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办公室的时光在键盘敲击声和窗外斜阳的游移中静静流淌。
放学铃声在下午五点半准时响起。喧嚣的人潮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出教学楼,迅速填满了空旷的校道。经过一天的课业和成绩冲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情绪色彩。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而行,讨论着题目、八卦,或是抱怨着课业负担。篮球场上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和少年们奔跑呼喊的声音,充满原始的活力。
教学楼顶楼通往小天台的半开放式走廊拐角处,此时却显得有些过分安静。这里通常人迹罕至,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鳞次栉比的现代建筑和更远处墨绿起伏的小山丘轮廓。初夏傍晚的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拂过栏杆,吹动着倚靠在栏杆边少女额前的碎发。
许清瑶独自站在这里,微仰着头,目光有些散漫地投向远方天际那抹被城市灯火渲染成淡紫色的晚霞。手里攥着的几张满分小测卷子,此刻却像是失去了所有重量和意义。那个漂亮的数学高分带来的冲击波似乎已经过去,只留下一种空荡荡的漂浮感。更让她心情复杂的是,就在刚才课间,她听到两个男生肆无忌惮地用极其轻佻下流的言语谈论她的身材和外貌,内容龌龊不堪到让她瞬间手脚冰凉,恶心感直冲喉咙。那些恶意的目光、肮脏的议论,如同无形的针,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光鲜的校花光环下,那些躲在阴影里的窥探和流言蜚语,时常让她感到窒息般的疲惫和孤独。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特别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吹吹风,安静一会儿。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难以言说的低落中时,身后通往楼梯口的铁门“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这片角落的寂静。许清瑶身体一僵,警惕地微微侧头。
是江韵华。他背着那个略显沉重、鼓鼓囊囊的书包,一手随意地插在校服裤子口袋里,脸色一如既往地带着点仿佛永不化开的冷淡。他的目光扫过许清瑶紧握在栏杆上的有些发白的指关节,以及她脸上极力掩饰却仍泄露出一丝脆弱的神情,脚步顿了顿。
他走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