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
这一刻,穹老怪再次抬眼看向王谢,眼神终于变得平和而明净,像被雨水冲刷过的古潭,澄澈见底。那眼神中再无半分傲气,无半分敌意,也无半分质疑,唯有一丝淡淡的明悟,以及一份沉淀了五百年岁月的深沉敬意。
因为他忽然明白,这个年轻人所言的“舍途求生”,并非懦弱的退路,也非邪异的捷径,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洞见,一种对“修道”真正意义的解构与再识。
这世上,能有几人敢坦然承认,“求道”的终极,其实不过是“求生”二字?王谢敢言,且言之平静,言之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于是,穹老怪在那一刻,竟觉得王谢的身影忽然有些高远——那不是修士凭借修为堆砌的高远,而是一种超脱了修士身份、能俯视修士本性的通透与豁达,让他这活了五百年的老怪,也忍不住心生折服。
他在心底低声叹道:“这少年……或真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
穹老怪的心思在这一刻出奇地清明。那种清明,并非灵识陡然变得锐利,也非神念骤然通彻天地,而是一种濒临生命尽头的彻悟——如风雪将息的寒夜,万籁俱寂间忽听一声远雷,从混沌蒙昧之中,惊醒了沉睡多年的执念与本心。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生苦修五百年,竟从未真正“明白”何为长生。修士口中常挂的“长生”,实则多半只是“延寿”的虚妄。凡人惧死,修士亦然,不过是手段更玄、所求更远罢了,终究未能挣脱“生死”二字的终极桎梏。
所谓真正的长生,不应是无尽岁月的堆砌累加,而是心中再无“尽头”二字的惶惑与牵绊。而王谢所言之法,正是以一种悖逆常理的方式——剥去“尽头”的枷锁,令心魂得以不灭于寿元耗尽的终极之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