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乱了，彻彻底底地乱了。
城外是数以万计的刚刚才从盐商的压迫中“解放”出来却又瞬间陷入了无序与迷茫的灶户。他们烧毁了盐场，杀死了管事，却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更远处的海面上和运河之上是那些打着“替天行道”旗号实则是在疯狂劫掠的郑氏海盗。他们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将那些属于盐商的仓库、船队、府邸都洗劫一空，搅得整个扬州府鸡犬不宁。
城内则是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盐商和与他们勾结的官吏们，如同惊弓之鸟，一个个都紧闭府门，瑟瑟发抖。而扬州府的官军早已在之前的兵变和腐败中烂到了根子里。
面对如此大的乱局他们根本不敢出营半步，只能龟缩在军营之中任由外面的世界洪水滔天。整个江南最富庶的心脏地带在短短一夜之间便陷入了无政府主义的混乱与恐-怖之中。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大乱将会演变成一场比“登莱之乱”还要可怕的灾难之时，一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舰队却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缓缓地驶入了长江的入海口。
玄鸟舰队！
数百艘悬挂着“玄鸟”黑旗和“总理盐关海市大臣”官防大旗的钢铁战舰如同沉默的巨兽，排着整齐的队列逆流而上。
那黑洞洞的炮口，那杀气腾腾的士兵，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黑色大旗都散发着一股足以让任何宵小之辈都肝胆俱裂的强大威压。
当这支舰队最终停泊在了扬州城外的运河码头之上时，整个混乱的扬州都为之瞬间一静。
所有的人，无论是正在狂欢的灶户，还是正在劫掠的海盗，亦或是龟缩在城内的官僚士绅，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的目光都敬畏地投向了那支如同从天而降的神之舰队。他们知道这场大乱的真正主宰者，那个一手导演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终于亲自登场了。
……
李睿身披麒麟袍腰挎尚方宝剑，在数百名“夜狼”亲兵的簇拥下缓缓地走下了旗舰“玄鸟号”的甲板。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同样一身戎装脸上却写满了复杂的孙元化。
码头上早已是鸦雀无声。数万名灶户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激动、崇拜和一丝对未来的迷茫。
“恭迎总兵大人！”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喊了起来。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便响彻了整个云霄。
“李大人万岁！您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李睿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走过这片由一张张充满了希望的脸庞所组成的海洋。他走上了早已为他搭建好的临时高台，目光扫过下方那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他的声音不大却通过数个早已架设好的铁皮扩音喇叭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都起来吧。从今天起在我李睿的治下不兴跪拜之礼。我不需要你们的膝盖，我需要的是你们的双手和你们的脊梁！”
这番闻所未闻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李睿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他继续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声音宣布着这片土地的新秩序。
“第一，所有参与了昨夜‘起义’的灶户兄弟一概无罪！你们不是暴民，你们是反抗压迫的英雄！但是，”他的话锋猛地一转变得严厉起来，“从现在起所有的打砸抢烧必须立刻停止！凡有趁火打劫伤害无辜者一经发现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第二，所有盐场一概收归‘巡盐总署’公有！所有灶户皆可自愿报名加入新成立的‘扬州国营盐场’，成为我们总署第一批正式的工人！凡成为正式工人者不仅可以分到足以安身立命的房屋和田地，更可以享受到与我辽西本部军民同等的医疗、教育和养老保障！你们的工钱将与你们的产出直接挂钩，多劳多得上不封顶！我李睿向你们保证，不出三年我要让你们每一个人都过上比城里那些小地主还要富足、体面的日子！”
“第三，”他的目光越过了人群投向了远处那些正在观望的郑氏海盗的船队，“所有打着‘替天行道’旗号的‘朋友’们，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立刻带着你们抢到的东西离开这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要么，”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就留下来与我这支舰队‘切磋’一下，看看究竟谁才是这片水面上真正的主宰！”
公有制、工人制、福利保障、计件工资、驱逐“盟友”！一个又一个充满了颠覆性和强大自信的命令从李睿的口中清晰而又坚定地宣布了出来。整个扬州都为之失声。所有的人都被他这大刀阔斧的、近乎“改朝-换代”般的铁血手腕给彻底地镇住了。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江南的天真的变了。那个盘踞了数百年的由盐商和官僚共同构建的黑暗的旧时代已经彻底地结束了。而一个由那个来自北方的年轻人所主导的全新的、充满了未知却又充满了无限希望的新时代已经无可阻-挡地降临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