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仪征盐场夜色浓稠如墨。数千名手持棍棒、铁尺的盐丁和家丁在盐场管事的带领下如同凶神恶煞的狱卒,将通往外界的所有路口都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绝不允许任何一个灶户踏出盐场半步。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脚下这片被黑暗笼罩的、看似死寂的灶户区里,一股足以将他们连同他们背后那座庞大的盐商帝国都彻底焚烧殆尽的滔天怒火正在悄然地汇集。
……
王二顺的茅草屋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平日里在盐场最受欺压也最有血性的汉子都聚集在这里。他们的手中紧紧地攥着各种各样简陋的“武器”:
磨尖了的扁担,烧盐用的铁叉,甚至是几把从厨房里偷拿出来的菜刀。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激动和一种即将要与命运进行殊死一搏的决绝。
而在他们的中间站着一个身材不高却如同标枪般挺拔的黑衣人,正是“夜狼”特战队的队长林三。他的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在昏暗的油灯下依旧如同寒星般明亮的眼睛。
“兄弟们,”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王二顺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的眼中燃烧着为妻儿、为自己也为这世间公道而燃起的熊熊火焰。
“李总兵大人有令!”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奴隶,我们是自己的主人!”
“凡是敢拦着我们过好日子的,杀无赦!”
“杀无赦!”压抑着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在小小的茅草屋里回荡着。
林三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些被压迫到了极限的灵魂心中那颗名为“反抗”的火种已经被彻底地点燃了。他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竹哨。
“时间到了。”
他将竹哨放到嘴边轻轻地吹响。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人耳无法听见却能传出很远的次声波。
几乎是在同时,在仪征盐场方圆数十里内的近百个灶户村落里,一个个同样潜伏在此的“夜狼”队员都从怀中取出了同样的竹哨吹响。紧接着在每一个村落里都有一间或数间茅草屋的门被悄然地推开。
一个个手持着简陋武器的灶户如同从地下冒出来的鬼魂一般悄无声息地汇聚成了一股股黑色的洪流。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些堵在他们村口平日里作威作福、鱼肉他们的盐丁和打手。
……
盐场东侧的路口,盐场的大管事汪文言的一个远房侄子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喝着小酒听着小曲。他的身后站着上百名手持棍棒的打手。
“都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他醉醺醺地对着手下们骂道,“今天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灶户敢往外跑,不用客气,直接给老子打断他的腿!”
“是!”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阵如同鬼魅般的破空之声突然从他身后的黑暗中响了起来。
“咻!咻!咻!”
那名大管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的喉咙和身边几个亲信的喉咙便同时被几支从黑暗中射出的无声的弩箭精准地洞穿。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而就在他倒下的瞬间。
“杀!”
一声压抑了数百年的、充满了无尽愤怒与仇恨的呐喊突然从他们前方的黑暗中爆发出来。数以千计的手持着各种简陋武器的灶户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们的村落里一涌而出。
他们红着眼睛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向着那些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懵了的盐丁和打手们猛扑了过去。
一场毫无悬念的以多欺少的复仇之战就此上演。盐丁们虽然平日里凶悍但他们的人数毕竟有限,而灶户们却有成千上万。
当那股由无尽的绝望和愤怒所汇聚成的洪流碾压而来时,任何的抵抗都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不堪一击。
同样的景象在同一时间在整个扬州府所有的盐场同时上演。反抗的火焰在这一夜被彻底地点燃,并且以一种燎原之势迅速地席卷了整个江南大地。
……
扬州城,康山草堂。汪文言一夜未眠,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
就在他焦躁不安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之时。
“不好了!总商大人!不好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丁连滚带爬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盐场!盐场都反了!所有的灶户都造反了!”
“他们杀了我们所有的人,把所有的管事和盐丁的脑袋都砍下来挂在了盐场的旗杆之上!”
“什么?”
汪文言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手中的那两颗温润的玉胆“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他不敢相信,那些平日里被他视为任人宰割的最温顺的绵羊的灶户们竟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