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猫卡住了烟囱。”
海伦娜低声念道:“而敲五声,是弗兰卡又吃多了。”
她没动。
因为她知道,只要姨妈喊她去客厅——那就没什么好事。
多数时候,饭桌上的位置早被“我们的小天使”占据得满满当当。
她吃的,要么是姨妈剩下的硬麵包,要么是表姐舔过边角的奶油。
她习惯在这些敲门声里,三秒缓缓合上书。
这三秒,是可怜的海伦娜小姐给自己准备一点“心理盔甲”的时间。
她站起身,灰白色的布衬衣被捋得整整齐齐,纽扣一如既往地扣到了最顶,外面套著一件深灰色的背心,袖口有一丝磨损。
暗蓝灰的褶裙刚过膝盖,袜口因多次穿著稍显鬆弛。
这是一身刻意隱藏身形的穿著,但藏不住那种正在悄悄长大的“少女轮廓”——肩背挺直,腰线清晰,胸口虽被束紧,仍有若隱若现的起伏。
她的黑褐短髮柔顺地贴著脖颈,发尾自然翘起,带著一种“隨便剪的乾净感”。
不说话的时候,像座静止的美神雕像。
可如果她哪怕轻轻地笑;
那左脸颊上浅浅的一点梨涡,就会像窗户被阳光撞开一样,让人猝不及防地晃了神。
可惜她此刻没笑,也不怎么爱笑。
她只是合上书本,穿上鞋,打开门。
门“咔噠”一声打开,果不其然,门外那张胖乎乎的脸正蹲守著。
门外,表姐弗兰卡那张胖乎乎的、得意洋洋的脸猛地挤进了门缝,仿佛等在那头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卡在罐头口的火腿肠。
她的粉红裙子又加了蕾丝,头髮扎成厚重的双马尾,手里还握著一小块咬过的奶油点心,嘴角有一丝未擦乾的霜。
“你怎么每次都关在这耗子窝里真是个怪人。”
海伦娜语调平静:
“那么你现在找怪人要做什么”
“你等会就知道了。”
表姐弗兰卡冷笑一声,扭头朝楼下喊:
“妈——她听到了,待会就下去!”
然后又转回头,目光上下打量海伦娜,嘴角带著挑衅。
她从小就是这个家的公主,姨妈从来都是一口一个“我们的小天使”。
所以她砸坏瓶、偷吃客人的果酱、在街坊家惹祸……都没关係。
但只要海伦娜书本没放回原位,那就是——“养得太野”。
这种保护,早就把弗兰卡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
在家里她横著走,在学校她也是囂张。
尤其是长大以后,赫尔曼家的“小天使”就更加容不下海伦娜了。
同样是十一、二岁的女孩,为什么海伦娜瘦、冷、白、安静、漂亮……
重要的是,还老有男生盯著看
甚至连平时跟她打招呼的男生,走廊上遇见海伦娜都要偷偷回头看两眼。
表姐弗兰卡嫉妒得发疯,但她从不正面挑事,只会在背后传八卦、带头嘲笑海伦娜不合群,或者趁走廊人多的时候,故意撞对方一下,再装作无辜:
『哎哟,你没看路吗』
海伦娜总是不吵不闹。
但她的言语足够锋利、行为坚硬、从不任弗兰卡摆布。
她总是在反抗。
就像现在。
“行,不过……你吃完东西以后,脸別往別人脸上凑。”海伦娜说。
“你什么意思!”弗兰卡气得眼睛一瞪。
海伦娜扫了她一眼,表情冷淡:
“意思是没有人会打算去舔你嘴角剩的奶油——没有任何人。”
表姐弗兰卡那如盘子一样的大脸瞬间红温:
“別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跟我说话,海伦娜。”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是吃谁的饭长大的!!!”
海伦娜轻飘飘的回应道:
“谢谢提醒,我会用『非亲属』的姿態珍惜你家留下的每一口冷饭。”
说著,她瘦弱的身体就越过表姐弗兰卡的那堡垒一般的身体。
咚咚咚——
在下楼的时候,她听到了地板在呻吟。
可怜的地板,它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
一楼起居室里,姨妈卡斯蒂娜坐在沙发正中央,裙摆铺满半个垫子,身上的墨蓝印裙子和金属围裙扣在煤灯下反射著一丝冷光。
她今天穿著那条墨蓝色的印长裙,胸口別著金属围裙扣,面上笑容一贯温柔,但妆底略显浮粉,鼻翼两侧透著浓重的腮红。
姨妈跟表姐果然是一对母女。
她们都胖得圆润,也都热爱打扮,热衷在镜子前把自己擦得油光鋥亮,然后在背地里揣摩別人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