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轻轻发抖。薛老师小心地展开他的手掌,把小熊创可贴轻轻贴上,指尖不经意蹭到他手腕处的淤青,少年猛地瑟缩了一下,像被针扎到似的。
“这里是怎么弄的?”薛老师的声音沉了沉,目光落在那片淡青色的痕迹上,却没有再追问,只是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创可贴的边缘,确保粘牢,“以后疼了、怕了,都可以来找老师,知道吗?老师的抽屉里,还有好多这样的小熊创可贴,都可以给你。”
少年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却悄悄松了些,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的淤青,又碰了碰掌心的小熊创可贴——甜香混着暖意,像突然闯进阴影里的一缕光,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李京京绞着衣角的手指骤然收紧,校服下摆被揉得皱成一团,布料上的线头都被扯了出来,飘在空气里。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他盯着薛老师胸前晃动的银色校徽,突然发现那上面的齿轮图案,像极了爸爸喝醉时转动的打火机——那打火机烧过他的手背,留下的疤痕至今还在,一到阴雨天就发痒。
“在……在永嘉花园2单元113号……”话音未落,他的肩膀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沾着墨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压出月牙形的白痕,泛着淡淡的红,像要渗出血来。
这周六,薛老师攥着皱巴巴的纸条,循着地址拐进了巷口。正午的阳光被纵横交错的电线切割成细碎的光斑,烤得柏油路面泛着油亮的光,空气里飘着尘土的味道,吸进鼻子里都觉得干。穿过人声鼎沸的小吃街,铁板鱿鱼的焦香与水果摊的甜腻渐渐被霉味取代,眼前赫然出现一片灰扑扑的“水泥森林”——墙皮剥落的六层楼房像摞歪的饼干盒,被密密麻麻的晾衣绳与褪色的广告牌缠成巨大的茧,连风都透不进来,闷得人难受。
晾在楼道里的塑料桶接满了渗水,桶沿挂着水珠,滴在地上积成小水洼。青苔顺着墙角蜿蜒攀爬,像块难看的补丁,贴在灰扑扑的墙上。锈迹斑斑的铁窗后垂着碎花窗帘,布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油污,洗都洗不掉。穿着汗衫的老人倚在斑驳的墙根下下棋,棋子在掉漆的铁皮盒里碰撞出清脆声响,偶尔传来几句争执;穿开裆裤的孩童追逐着跑过积水的石板路,溅起的水花沾湿了晾晒的被褥,留下深色的印记,像块丑陋的疤。晾衣绳上飘着件蓝白校服,衣角磨得发毛,布料都变薄了,与不远处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反射的霓虹形成刺眼的反差,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污水从开裂的下水道口溢出,在凹凸不平的路面聚成暗褐色的水洼,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引得几只苍蝇嗡嗡绕着飞。骑着三轮车收废品的老汉碾过水洼,车斗里的易拉罐叮当作响,打破了巷子里的沉闷。薛老师踮着脚避开黏腻的青苔,生怕滑倒,抬头望见某户人家用红砖支起的卫星锅,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银灰色,仿佛这座繁华城市褪下的鳞片,藏着不为人知的窘迫与艰难。
这里的房子格外便宜,三千块就能租到宽敞的一居室。斑驳的墙皮、漏水的管道,在低廉的租金面前都成了微不足道的瑕疵。于是,这片城中村像块巨大的海绵,吸纳着背着蛇皮袋进城的农民工、攥着简历四处碰壁的年轻人,成了无数漂泊者在这座城市的第一站,也成了李京京的“家”——一个连阳光都少得可怜的家。
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门牌号113的铝牌被岁月磨得字迹模糊,只剩个大概的轮廓,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发出“吱呀”的轻响,像老人的叹息。薛老师抬手欲敲,瞥见门口歪斜的红漆小板凳上,码着三双洗得发白的布鞋——最大那双的裂口处用黑线粗糙地缝补过,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没怎么缝过东西的人弄的;最小那双的鞋头还别着褪色的卡通贴纸,是小孩子喜欢的小熊图案,贴纸边角都卷了边。墙角堆着发霉的纸箱,纸皮都变软了,几袋用麻绳捆扎的废品歪斜着,与墙面上蛛网般的水渍、经年累月的油垢相映成趣,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霉味与廉价洗衣粉的刺鼻气息,呛得人喉咙发紧,忍不住想咳嗽。
“吱呀——”腐木门框发出刺耳的**,门被猛地拽开。臃肿的妇人裹着油渍斑斑的围裙,围裙上还沾着饭粒,松垮的睡裤下露出被静脉曲张爬满的小腿,皮肤泛着暗沉的青色,像爬着几条蚯蚓。她警惕地眯起眼睛,眼尾的皱纹里卡着干涸的眼屎,浓重的烟味混着饭菜馊味扑面而来,像团脏东西堵在薛老师鼻尖,让她胃里一阵翻腾。“你谁啊?大中午的堵在人家门口,想干嘛?找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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