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就算再厉害,也犯不着为个不相干的我们,跟那样的人物结仇。”
她转身望着墙角那堆还没绣完的戏服。
上面的样子是她昨夜熬到三更赶的,原想绣完了送给时念当谢礼,如今倒成了笑话。
“张万利真会将我送去窑子吗?”
素心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落在冰面上的石子。
“我娘当年就是从码头窑子里逃出来的……”
她临死前抓着素心的手说……
那地方的墙比棺材板还冷,进去了就再也别想出来见太阳。
李庚生的喉结狠狠动了动,眼眶瞬间红了。
他想起素心娘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咳着血说“庚生,求你了,别让女儿走我的老路”。
那时他还拍着胸脯保证,说“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素心,我一定让她清清白白唱一辈子戏”。
可现在,他连让素心保住体面的本事都没有。
“师父,”
素心忽然抬头,手指握成拳头。
“要不,咱们去找时念吧?我去给她磕头,去给她当牛做马,只要她肯……”
“不用去了……”
“咱们是没本事,可骨气不能丢!她今日能给你银子,明日就能把咱们的事当笑话。”
他的话像冰锥,狠狠刺破素心眼里的热望。
素心低下头,指尖在戏服的针脚上反复划着。
“难道真要……真要去给张万利那个畜生磕头?”
李庚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挣扎像被冷水浇透,一点点褪得干干净净,最后只剩片死寂的灰。
“备礼。”
“师父?”
素心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备份厚礼,”
李庚生转身往外走,“我带你去张府道歉。”
素心手里的银簪“啪嗒”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
她望着李庚生的背影。
那个总说“戏子的脊梁骨,得比戏台的柱子还硬”的师父。
此刻的肩膀竟佝偻得像株被狂风压弯的芦苇,连头都不敢抬。
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南岸的青石板上。
祥福园的灯笼还没点亮,李庚生就揣着两匹最好的绸缎出了门。
素心跟在他身后,水红戏服外罩了件灰布褂,像朵被脏布裹住的残花,连颜色都黯淡了几分。
路过巷口的茶棚时,张万利的几个打手正蹲在那儿喝酒,油光满面的脸上满是戏谑。
见了他们,为首的打手故意把酒碗往地上一摔,碎片溅到素心的布鞋边,酒液浸湿了她的裤脚。
“哟,这不是祥福园的李班主吗?这是带着小美人,去给咱们张老爷磕头赔罪啊?”
素心的脚顿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