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兽口中跳动,映得墙角那枚齿轮边缘泛出暗红。
陈砚蹲在地上,指尖刚触到染血的倒“吕”
字刻痕,忽听门外脚步急促。
“陛下,云姜已至。”
他抬眼,两名内侍正扶着韩姬从邻室退出,她左臂裹着粗麻布,脸色灰白,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云姜背着药箱紧随其后,间银簪微斜,素纱衣袖沾了灰烬,却走得沉稳。
陈砚起身让开床前位置。
云姜未多言,伸手搭上韩姬腕脉,三指轻按,眉头一蹙。
“毒走肺络,已入半寸。”
她低声,“再迟半柱香,气闭难返。”
陈砚站在一旁,见她打开药箱,取出一只扁平铜盒,掀开盖子,里面整齐排着七十二个小格,每格嵌着不同颜色的药丸。
她挑出两粒墨黑药丸,又从另一格取一枚青灰小丸,合于掌心。
“需先压住毒性蔓延。”
她说着,将药丸碾碎,混入温水调成糊状,涂在韩姬伤口周围。
药膏一敷上,皮肤顿时泛起细密水泡,出轻微“嗤”
声。
云姜不避不让,只将听诊器贴在韩姬心口,耳朵凑近铜面,静听片刻。
随后抽出银簪,手腕一转,簪尖没入曲池穴,动作轻缓如落针入水。
陈砚盯着她手指的动作——每一针落下都有节奏,像是按照某种无形节拍推进。
她拔出第三根针时,韩姬喉间忽然溢出一声低吟,眼皮颤动。
“醒了?”
他问。
“不是醒。”
云姜摇头,“是毒逼神识外散,我在引它归位。”
她收回听诊器,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小陶炉,点燃药香。
香气清淡,带着一丝铁锈与草木灰混合的气息。
她让陈砚扶起韩姬上身,自己则盘坐在床尾,双手按在她背脊两侧,顺着经络缓缓推压。
“她在逼毒下行。”
陈砚看出门道。
云姜没应话,额角渐渐渗出汗珠。
约莫一盏茶工夫,韩姬腰间裤带突然崩开,一股黑血自尾闾穴喷出,溅落在地,腥臭扑鼻。
云姜松手,喘了口气,随即抓起一块净布迅擦拭。
她重新封住穴位,又喂韩姬服下一剂汤药,才终于抬头:“第一阶段已过,毒源暂控,但体内残留未清。”
陈砚点头:“接下来如何?”
“要用酸液破矿毒。”
她打开药箱最深处的暗格,取出一枚细颈瓷瓶,瓶中液体呈淡黄,晃动时略有粘稠感。
“此物极烈,只能以银簪为引,点刺肾俞、命门二穴,激脏腑自排。
若力道不准,反伤元气。”
她示意陈砚退开些,然后取出一根空心银针,蘸取少许药液,对准穴位缓缓刺入。
针尖入肉瞬间,韩姬全身猛地一抽,牙关咬紧,冷汗直流。
云姜左手稳持银针,右手轻捻,控制药液滴。
每一滴落下,韩姬身体便震一下,像是被无形之力击打。
三滴之后,她猛然咳出一口黑痰,气息终于平稳几分。
“好了。”
云姜收针,用布擦净针具,“今夜不能再施术,须等身体自行代谢残毒。
明日此时,我再来行第二轮排毒。”
陈砚看着床上人事不知的韩姬,又看向云姜。
她坐在床边矮凳上,双手微微抖,指尖泛白,显然耗力过度。
“你撑得住?”
他问。
“能。”
她答得简短,目光仍停在韩姬脸上,仿佛还在判断脉象变化。
陈砚转身走向案几,倒了一碗热姜汤,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
铜碗传热,她指尖碰到碗壁,才察觉温度,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该亲自守在这里。”
他说。
“她是工监主官,又是新政环执行人。”
云姜低头捧起碗,喝了一口,“她若死,不只是少个匠师。”
陈砚没接话。
他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韩姬背后连着冷宫传信网、鲁班锁机关、边匠司名册,更是他手中一张活棋。
她的命,牵着整盘局。
屋内一时安静,只有炭火偶尔噼啪一声。
云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