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姜汤,将碗轻轻放回,正要起身再看韩姬一眼,却被陈砚拦住。
“你去歇着。”
他说,“这里有亲卫守着,明日你还得再来。”
“可……”
“没有可是。”
他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你能站稳脚跟,而不是倒在救人路上。”
云姜沉默片刻,终于点头。
她收拾药箱,动作已不如来时利落。
走到门口时,脚步略显虚浮。
陈砚送她至门边,低声问:“那毒,查出来历了吗?”
她停下,回头:“含铁石粉,极细,混在蒺藜划伤时带入。
不是寻常蛇虫毒,倒像是从矿渣里提炼的东西。”
“矿渣?”
“骊山那边的废料堆里常见。”
她顿了顿,“而且……这毒性作慢,却专攻血脉闭塞,像是专门针对长期接触机械油污之人设计的。”
陈砚眼神一凝。
她没再多说,推门而出。
夜风卷着灰烬扑进屋内,陈砚站在门槛上,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
他回到床前,蹲下身,再次查看韩姬手臂。
包扎布边缘渗出的血色已由青灰转为暗红,算是好转迹象。
他伸手探她额头,温度正常,呼吸均匀。
亲卫低声禀报:“郎中令的人已在偏院四周布防,工监四门封锁,无人进出。”
陈砚点头,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宫灯连片,像星河落地。
他从袖中摸出那枚染血齿轮,指腹摩挲着内圈的倒“吕”
字。
这时,床上韩姬忽然轻哼一声,手指微动。
他立刻转身,走近床边。
她眼皮颤了颤,嘴唇微张,似要说话,却只出模糊音节。
陈砚俯身靠近:“你说什么?”
她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极弱:“……井底……第三块砖……松了……”
话未说完,又陷入昏沉。
陈砚直起身,眼神骤冷。
冷宫废井、传信管道、中车府印记、吕字刻痕——这些碎片在他脑中迅拼合。
他将齿轮握紧,塞回袖袋,大步走向门口。
“传令影密卫副统领,半个时辰内赶到工监偏院。”
他对守卫下令,“另外,调一队可信之人,随我去冷宫。”
守卫领命而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韩姬,确认她呼吸平稳,才转身迈出门槛。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未散尽的药香和血腥气。
他走在长廊上,脚步坚定。
远处更鼓响起,四更将尽。
当他转过回廊拐角时,袖中那枚齿轮悄然滑落一角,卡在袍缝之间,齿尖朝外,像一只无声睁开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