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炎威,在八月达到了顶峰。
京郊别墅外的世界,仿佛被浸泡在一种粘稠而喧嚣的热浪里,蝉鸣声嘶力竭,草木的绿意浓郁得几乎化不开,连空气都扭曲着,折射出灼人的光晕。
然而,在这片由极致专注构筑的书房堡垒内部,时间的流逝却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质感——它不再是均匀散漫的沙粒,而是被高度压缩、提炼的稀有金属,每一分、每一秒都承载着沉重的思维重量,被张诚以一种近乎吝啬的态度,小心翼翼地规划、使用着。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时间的流逝或许意味着成长、变迁,或是日复一日的循环,其本身并无特殊意义,如同呼吸般自然。
但对于张诚,这位正站在人类知识边界最前沿、与一个困扰了数学界半个多世纪的巅峰难题进行着无声角力的探索者而言,时间,是比任何物质都更为宝贵的战略资源。
他清晰地感受到脑海中那些关于“层积动机”
、“形变万有覆叠”
与霍奇猜想核心证明之间的逻辑链条,正处在一种极其微妙而关键的“临界面”
上。
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障壁,其后那和谐而优美的数学图景已隐约可见,真理的轮廓在思维的探照灯下若隐若现。
这种无限接近答案却又尚未完全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状态,既带来了巨大的智力兴奋,也伴随着一种无形的时间压迫感。
恨不能二十四小时钻研
在这种状态下,一种强烈的冲动时常会在他心中涌动——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将全部的心神、每一缕意识都投入到那场与数学本质的对话中去。
当他在深夜,因极度疲惫而不得不靠在沙上小憩时,大脑的潜意识却仍在高运转,那些符号与结构在梦境中交织、碰撞,有时会迸出意想不到的联系,让他骤然惊醒,不顾一切地扑到白板前,记录下那稍纵即逝的火花。
当他用餐时,味觉似乎已经关闭,食物的存在仅仅是为了维持机体最基本的能量供给,他的思绪早已飞回了那片抽象的疆域,手中的筷子可能会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出几个关键的符号。
他甚至会感到上厕所、喝水这些必要的生理活动,都成了一种“时间浪费”
,一种将他的意识从那个迷人的数学世界中强行剥离出来的干扰。
这种对时间的极致渴求,源于对探索未知的极度热爱,源于对即将揭示真理的迫切期待,也源于一种深植于他性格深处的、追求极致效率的本能。
他仿佛一位在最后冲刺阶段的马拉松选手,眼中只有前方的终点线,恨不得榨干身体里的最后一丝能量,只为更快地触碰到那条代表胜利的丝带。
然而,与这种近乎本能的冲动并存的,是张诚那远常人的、如同精密仪器般冷静的理性。
他深刻地理解一个再简单不过,却又往往被狂热的研究者所忽视的真理:任何事情都不能走极端,否则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清醒地知道,大脑并非永动机。
持续不断、毫无缓冲的高强度运算,最终导致的不会是效率的提升,而将是思维能力的衰减、判断力的下降,甚至是创造力的枯竭。
历史上,多少天才因过度透支而昙花一现,或因陷入思维定势而徒劳无功。
身体的垮塌更是最直接的惩罚,一旦健康这条船出现漏洞,再宏伟的智力航程也将被迫中断。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这句古训,他不仅理解,更将其奉为自身科研实践的圭臬。
因此,尽管内心对时间的流逝感到焦灼,他依然为自己设定了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一套强制性的“张弛”
规则:
绝对睡眠保障:无论研究进展到多么关键的时刻,他每天都会确保至少四个小时以上的深度、连续睡眠。
这不是可选项,而是维持大脑机能和创造力的生理必需。
他会设定严格的就寝时间,哪怕思路正酣,也会强迫自己放下纸笔,躺上沙。
他知道,很多时候,睡眠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信息整理和灵感孵化过程。
强制性短暂休憩:每隔两到三个小时的高度专注工作后,他会强制自己离开书桌和白板,站起身,在书房内缓慢踱步几分钟,或者仅仅是站在窗边,眺望一下远处被热浪模糊的绿色山峦。
这短暂的“抽离”
,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