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演武时,杨某便装作醉酒失言。
用假布防图钓他上钩。”
杨再兴将棋子拍在桌上,恰好在酒圈中央砸出个小涡,“倒要瞧瞧这老颜究竟是何来历。”
王棣闻言抚掌而笑,笑声中却带着一丝寒意。
窗外传来卖花女的吆喝,担子上的腊梅开得正盛,那殷红的花瓣落在薄雾里,竟似点点血痕洒在真定城的青石板上。
时当未初,真定府晴空万里,日头却也忒也毒辣,西风卷着黄沙,直刮得人睁不开眼。
那校场之上黄土翻飞,恰似漫天金屑乱舞。
杨再兴果然依着计策,早间便已灌了半坛梨花白,此刻顶盔贯甲立在将台之下,一杆铁枪斜斜拄地,甲叶上酒渍未干,顺着护心镜蜿蜒而下,在日光下竟似点点血痕一般,瞧着煞是惊人。
将台上王棣与吴玠、吴璘两位将军并坐,面前棋盘上黑白棋子轻轻敲击,叮叮之声虽为演武场中兵卒呼喝所掩,却自有一番节律,恰似大军临阵前的战鼓前奏。
待得未时三刻,午阳更炽,晒得校场地面腾起阵阵热气。
王棣银袍银甲,独立点将台,腰间长剑吞口处的虎头雕纹在日光下闪烁冷光,更显得他丰神俊朗,英气逼人。
他身后矗立着吴玠、吴璘兄弟二人,皆是一身戎装,气度沉凝。
目光所及之处,令旗招展,旗下刀盾、长枪、骑兵、弓弩四营肃立如铁铸山岳,甲叶映日,银光万点,直如一片银色海洋,晃得人眼也花了。
忽听得将台角上铜钟当啷一声大响,声震四野。
杨再兴虎目圆睁,大手挥处,一面猩红令旗划破长空,劲风吹得旗角猎猎作响,竟惊起檐角宿鸟,振翅飞起,翅尖掠过王棣肩头,恰与他玉带钩上的虎纹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那令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便似一团烈火,将校场中肃杀之气更添了几分。
忽地,低沉雄浑的鼓声撕破沉寂,如闷雷自大地深处隆隆滚过。
刀盾营率先而动,刀盾营指挥使许青一声令下,千面坚盾齐刷刷矗立,铁壁横陈,瞬间筑起一道连绵不绝的金属堤坝。
盾牌撞击之声铮铮,铿锵如金石相搏,溅起一片寒光。
伴着鼓点,盾阵如潮水般开合有度,盾缘锋锐处,长刀吞吐着慑人的寒芒,每一次斩劈,都带着斩断风雷的锐响,刀光如浪,在盾墙前闪耀不休。
鼓点骤变,急促如骤雨倾盆。
刀盾营阵势忽如退潮般井然裂开,显出一条通道。
长枪营指挥使张宪高喝一声,长枪营将士齐声呐喊,挺枪而出,步伐如磐石般沉重而统一。
千百条长枪整齐地挺举向前,寒铁枪尖密集攒聚,恍然一片钢铁荆棘丛生的森林,锋芒直指苍穹,阳光下闪耀着冷酷的杀意。
阵势倏忽变化,枪林或如巨蟒般扭动蜿蜒,或似雁翎般分张聚合,长枪起落间,枪缨翻卷如血浪奔涌,沉重的枪杆搅动着空气,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呜呜风啸。
未及喘息,弓兵营指挥使朱淮挥动令旗,空中陡然传来刺耳尖鸣,如同万千鬼魅齐声长啸。
神臂弩机簧震响,密集如蝗的弩矢撕裂长空,划出无数道凌厉致命的黑色轨迹。
弓弩营将士沉着稳健,引弓、搭箭、控弦、齐射,动作行云流水,整齐划一。
箭矢如骤雨倾泻,精准地钉在百步之外箭垛之上,笃笃之声连成一片惊心动魄的暴雨,木屑纷飞如雪。
劲矢方歇,令旗再挥,弓弩手如潮水般疾退,迅捷却丝毫不乱,瞬间隐入身后如林耸立的长枪阵中,被那钢铁森林所庇护,消失不见。
几乎同时,大地开始隐隐震动,隆隆蹄声自两翼席卷而来。
骑兵营如两道奔涌的浊流,骑兵营指挥使王忠率领下,战马嘶鸣激昂,铁蹄踏起滚滚黄尘,如两条黄龙般自两翼呼啸而出。
轻骑迅疾如电,在狭窄的通道中穿梭回旋,马蹄踏地之声如雷霆万钧;重骑则如山崩般前压,甲胄铿锵,沉重的冲击力令大地亦为之颤抖。
更见马上骑士矫健,三眼火铳硝烟喷吐,锐响刺耳,随即拔刀劈砍,寒光过处,模拟敌骑的草人瞬间被斩得七零八落,草屑漫天飞舞。
铁蹄如雷,卷起漫天烟尘,又倏然转向,如风般撤至两翼待命,只留下滚滚烟尘在空中翻腾不散。
撼动天地的号角声长鸣而起,四营将士同声响应,吼声汇聚,山呼海啸,直冲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