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刚过,草海的梯田就被镀上了层金褐色。
土豆藤蔓枯成了干草色,叶片蜷成小筒,风一吹就簌簌作响,露出底下鼓得老高的土垄,像卧着一排排饱满的元宝。
李大叔扛着镢头站在田埂上,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直搓手:“这好天气,不赶紧收土豆还等啥?再搁地里,说不定要遭霜打!”
他说着就抡起镢头往垄上刨,铁刃插进湿泥里,出沉闷的“噗嗤”
声。
土块翻滚着散开,露出黄褐相间的土豆,可不少表皮被镢头划开了口子,乳白的浆汁顺着伤口渗出来,很快就氧化成了褐色。
“没事没事,”
李大叔捡起带伤的土豆往筐里扔,“回去削削还能卖,总比冻在地里强。”
爷爷拄着拐杖从坡下慢慢上来,枣木拐杖在石板路上敲出笃笃的响。
他弯腰捡起个被划破的土豆,指腹在伤口上轻轻摩挲:“你这是瞎折腾。
地皮还没干呢,土黏在薯上,一刨就伤皮。”
他往垄边的土上踩了踩,鞋底沾着厚厚的泥,“得等地皮干,土能散开了再挖,这是老辈人传的规矩。”
“老规矩能当饭吃?”
李大叔直起腰,镢头往肩上一扛,“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现在不挖,等下雨了更难弄。
我去年就是等天晴,结果一场霜下来,土豆冻得跟石头似的。”
他指了指自家的地块,“我这二亩地,今天就得收完。”
我蹲在爷爷脚边,用手扒开表层土——土是湿的,攥在手里能成团,黏在土豆表皮上像层胶。
而三天前那场秋雨前割的草,晒在田埂上已经半干,摸着沙沙的。
“李大叔,爷爷说得对,”
我指着草堆,“您看这草晒了三天才干透,土比草难干多了,至少得等表层土能散开才行。”
“散开?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李大叔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又抡起了镢头,“我可等不起,宁愿多损点,也不能让土豆冻着。”
他刨得更起劲了,带伤的土豆在筐里越堆越多,有的甚至被劈成了两半。
爷爷没再劝,只是拄着拐杖绕着地块转。
他用拐杖戳了戳垄顶的土,又扒开藤蔓看垄边的排水——还好排水沟没堵,雨后的积水已经排得差不多了。
“再等三天,”
他对围过来看热闹的社员们说,“三天后地皮准干,到时候挖出来的土豆,个个光溜得像刚洗过。”
王二婶提着篮子凑过来:“我家那三分地,听大爷的,等三天再挖。
反正量少,真下霜了用草盖上就行。”
张大爷也点头:“我去年湿收的土豆,烂了一筐,今年宁可多等几天。”
李大叔却像没听见似的,只顾着埋头刨土豆。
他的额头上渗着汗,混着泥土在脸上画出几道黑痕,筐里的土豆越来越多,可带伤的也越来越多,看着让人心疼。
“你看这多可惜,”
王二婶捡起个被劈成两半的大土豆,“这要是完好的,能多卖两毛钱。”
接下来的三天,草海的日头格外毒。
阳光把田埂晒得白,风卷着干土沫子往人眼里钻。
我每天都去地里看地皮,第一天土还黏手,第二天表层土开始灰,到了第三天清晨,用手一扒,土簌簌地往下掉,攥在手里轻轻一搓就散开,露出黄澄澄的土豆皮,一点不伤表皮。
“能挖了!”
爷爷的声音在坡上响起时,我正蹲在垄边,用手指轻轻一抠,整个土豆就滚了出来,表皮光滑得像抹了油。
社员们拿着小镢头和铁锨来了,没人用蛮力,都是顺着垄边轻轻刨,土块散开的瞬间,土豆就露了出来,个个圆滚滚的,几乎没带伤。
王二婶用手刨着土,嘴里哼着小曲:“你看这土豆,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多干净!”
她捡土豆的动作像拾鸡蛋,小心翼翼地放进筐里,生怕碰出一点伤。
张大爷则把镢头倒过来用木柄刨,说这样更不容易伤皮。
我们这边正忙得欢,李大叔背着空筐从山下上来了。
他看见我们筐里的土豆个个完好无损,脸“腾”
地红了。
“你那土豆卖了?”
王二婶抬头问他。
李大叔的声音闷闷的:“收土豆的贩子说带伤的只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