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劳顿,想必是累了,来人,送本初公回驿馆歇息。”
一场不欢而散的接风宴,就此草草收场。
是夜。
孔融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心烦意乱。
袁绍的傲慢与愚蠢,让他鄙夷。
可如何处置这个烫手的山芋,又让他头疼不已。
就在此时,他的心腹幕僚是仪求见。
“府君,还在为袁绍之事烦忧?”
是仪躬身行礼,开门见山。
孔融叹道:“子羽,你说我该如何是好?留着他,是个祸害。
赶走他,又恐坏我名声。”
是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冷静得有些残酷。
“府君,袁绍兵败如山倒,右冀州、青州主力尽丧,人心离散,已是冢中枯骨,不足为虑。”
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吾观今日之袁本初,不过插标卖耳!”
孔融浑身一震,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幕僚。
“插标卖?”
“然也!”
是仪的眼神锐利如刀。
“府君可知,如今大将军刘景是何等声势?他乃灵帝亲封的皇侄,汉室宗亲,名正言顺。
其麾下兵精粮足,猛将如云,谋臣如雨。”
“更重要的是,大将军入主冀州、幽州,皆推行仁政。
常山郡的棉布,早已传遍天下,百姓无不称颂。
其治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与袁绍治下的苛政酷吏,有天壤之别!”
是仪的话,字字句句都敲在孔融的心坎上。
这些事情,他岂会不知。
青州百姓在袁绍治下过的什么日子,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是仪看着孔融动摇的神色,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建议。
“府君!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如今张辽、张合两位将军的大军,就在左近。
府君若能当机立断,斩下袁绍级,献于张辽将军帐下!”
“则青州可安,百姓可免于战火!
而府君您,亦可保全富贵,更能得一份从龙之功啊!”
“这……”
孔融彻底呆住了。
他身体晃了晃,跌坐回席位上。
杀了袁绍?
向刘景投诚?
他可是孔圣人之后,名满天下的北海孔文举!
做出这等背刺盟友,献媚新贵之事,岂不为天下士人所不齿?
他的内心,开始天人交战。
一边是坚守了半生的名士道义和传统准则。
另一边,是血淋淋的现实,是青州百万百姓的安危,是自己家族的前途。
是仪见状,再次躬身,一字一句地说道。
“府君,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然,为天下苍生计,些许个人名节,又算得了什么?”
“袁绍倒行逆施,民心尽失,其亡,乃天意,亦是民心!
府君顺天应人,何错之有?”
孔融闭上了眼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一阵喧哗与叫骂声,从驿馆的方向隐隐传来。
“没长眼的东西!
给老子拿最好的酒来!”
“这被褥是给猪睡的吗?快去换了!”
那是袁绍的残兵,正在驿馆中作威作福,打骂着府衙的仆役。
他们虽然战败,却依旧不改骄横本色。
看着那一张张嚣张跋扈的脸,孔融眼中的挣扎与犹豫,渐渐被一片冰冷的决然所取代。
他缓缓转过身,对着门外侍立的亲卫,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平静地吩咐道。
“去,将子义将军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