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剧县府衙之内,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队队甲士手持长戟,于回廊、庭院间往来巡视,脚步声整齐划一,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孔融以“为盟主接风洗尘,共商反攻大计”
为名,在大堂之上,设下了一场盛大的宴席。
袁绍对此深信不疑。
在他看来,孔融作为天下名士,孔圣之后,必然会顾及颜面,与自己同仇敌忾。
他带着心腹大将潘凤,以及仅剩的十几名亲卫,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府衙大堂。
“文举兄何在啊?哈哈哈!”
人未至,声先到。
袁绍一脚踏入大堂,环顾四周,见到满堂的北海官吏皆已起身相迎,脸上的傲慢之色更浓。
“诸位不必多礼,都坐,都坐!”
他理所当然地走到主位旁,竟想直接坐上主位。
孔融站在一旁,面带微笑,伸手虚引。
“本初公远来是客,请上座。”
袁绍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潘凤等人则分立其身后,警惕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宴席开始,丝竹管乐之声响起,舞女入场,气氛似乎一派祥和。
孔融频频举杯,言语间极尽恭维。
“本初公乃四世三公,名门之后,此次兵败,不过一时之挫。
待重整旗鼓,必能卷土重来,诛灭刘景小儿!”
袁绍被吹捧得飘飘然,几杯酒下肚,更是豪气干云。
他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指点江山。
“文举兄所言极是!
此败非我之过,皆因曹操、袁术二贼心怀鬼胎!”
“待我回师,先取青州,再定冀州!
到那时,这青州刺史之位,非文举兄莫属!”
他拍着胸脯,唾沫横飞。
在座的北海官吏们纷纷低头,神色各异,有人嘴角噙着冷笑,有人眼中满是鄙夷。
这袁绍,死到临头,还在画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大饼。
孔融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不断劝酒。
“本初公神威,融,佩服之至!
来,再饮此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袁绍与其身后的亲卫们,在孔融和他麾下将校轮番的敬酒下,大多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袁绍甚至开始拉着孔融的手,称兄道弟,说着醉话。
“文举……贤弟!
你我……你我联手,天下……天下可定!”
孔融看着他那张因酒精而涨红的脸,看着他那浑浊不堪的眼神,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是仪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然,为天下苍生计,些许个人名节,又算得了什么?”
他想起了袁绍治下,青州百姓的苦难。
想起了驿馆之中,那些败兵的嚣张跋扈。
再看看眼前这个烂醉如泥,丑态百出的所谓盟主。
孔融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慢慢站起身来。
他走到大堂中央,从侍女的托盘中,端起一杯满酒。
乐声渐渐停歇,舞女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孔融身上。
袁绍醉眼惺忪地看着他,含糊不清地问。
“文举兄……这是……要做诗助兴吗?”
孔融没有理他,而是环视全场,目光扫过每一位北海同僚的脸。
他的声音,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冰冷。
“袁绍倒行逆施,致使青州生灵涂炭,百姓怨声载道!”
“其人刚愎自用,致使七万大军灰飞烟灭,盟友弃之如敝履!”
“如此无德无能之辈,窃居高位,实乃国之大贼!”
大堂之内,瞬间鸦雀无声。
袁绍的酒意,被这几句诛心之言惊醒了大半。
他猛地站起,指着孔融,满脸的不可置信。
“孔文举!
你……你敢说我?”
孔融举起酒杯,高声喝道。
“今日,融,不为个人名节,只为青州百万生民,为大汉天下!”
“为汉室除贼,在此一举!”
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