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眼,若在此处落子,便是自填一气,乃是围棋中的大忌,是自寻死路。
“若黑棋走这一步,如何?”
“自填一气?陆公子说笑了,此乃棋家大忌,三岁小儿都知晓的道理。”
山羊胡秀才抚须而笑,满脸不屑。
李旦的目光却猛地一凝,死死地盯住了陆羽所指的那个点。
他的大脑飞运转,推演着各种可能。
陆羽不理会旁人的议论,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孙子兵法》有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这一子落下,看似自绝生路,却能盘活左侧三颗死子,与右侧大龙遥相呼应,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白棋看似势大,实则外强中干,阵型早已分散。
黑棋此举,便是以自身为饵,诱敌深入,而后一举断其归路,反客为主,可一战而定乾坤。”
随着他的讲解,他仿佛不是在说棋,而是在排兵布阵。
那小小的棋盘,瞬间化作了金戈铁马的沙场。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顺着他的思路重新审视棋局,越看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后怕。
原来,那看似必死之局中,竟还藏着如此惊天动地的翻盘之机!
山羊胡秀才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李旦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看着那枚被陆羽指着的棋位,又抬头看了看陆羽。
陆羽正静静地回望着他,眼神平静,却仿佛蕴藏着整个星空。
这一刻,李旦彻底明白了。
从茶寮的“王莽论”
,到潜龙居的“老槐诗”
,再到眼前的“死地棋”
,陆羽一直在告诉他同一件事。
绝境,不是终点,而是。
羞辱,不是枷锁,而是磨刀石。
李旦缓缓地,缓缓地伸出手,从棋盒中,拈起一枚冰凉的黑子。
他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他将那枚黑子,重重地,落在了陆羽刚才所指的那个“自寻死路”
的位置上。
“啪!”
棋子落盘,声音清脆,决绝。
李旦抬起头,迎着陆羽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先生,这第一子,旦,落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