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悬在头顶,毒辣得如同下坠的熔岩火球,毫无怜悯地炙烤着金川村的每一寸土地。
空气被热浪扭曲,若是此时赤脚踩在土路上,那灼人的热力会透过薄薄的脚底板直往上窜,烫得人站不住脚,脚心一阵阵地抽紧、发麻,像是踩在刚刚熄火、余温尚存的炉灶灰烬上。
金川村,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
村中央那口滋养了几代人的百年老井,井口的青石被岁月和无数双手磨得溜光水滑,如今早已见了底,只剩下井壁阴湿处渗出的一些浑浊泥浆,黏糊糊地、吝啬地附着在长满青苔的砖缝里,像垂死者眼角最后一点不甘的湿气。
每天,星星还稀疏地挂在天幕上,残月未沉,井边就排起了歪歪扭扭、死气沉沉的长队。
人们沉默着,脸上带着一种被漫长干旱磨砺出的麻木的渴求,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幽深的井口,仿佛在凝视一个即将干涸的生命源泉。
轮到的人,会用系着长绳的木桶,小心翼翼地探下去。
木桶在幽深的、已然陌生的井壁上磕磕碰碰,发出空洞而令人心慌的回响,一下下,敲打在排队人们的心上。
在井底刮擦半天,才能勉强舀上小半桶黄褐色的、散发着土腥味的泥汤。
就这点贵如油脂的泥水,提回家,也要小心翼翼地倒在瓦盆里,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沉淀上大半天,等泥沙勉强落定了,上面才能勉强舀出几碗浑浊的水来喝。
那水喝进嘴里,一股强烈的土腥气和涩味拉得喉咙生疼,但没人抱怨,甚至没人皱眉,能有这点泥水吊着命,维系着喉咙里那一丝湿气,已是这口老井最后的恩赐。
绝望,如同看不见的、却又无比黏稠的蛛网,在这个盛夏的酷热中,悄悄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越收越紧,几乎要扼住呼吸。
然而,与这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村口那一片新开辟的工地上——那口新挖的深井边。
这里,是金川村最后的心跳所在,是两百多口人最后的精神堡垒。
汗水的咸腥气、泥土的土腥气、男人们身上散发出的浓重体味,还有那一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名为“希望”的气息,混杂在燥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空气里,形成一种奇特的、悲壮而热烈的氛围。
男人们,无论年长的还是年轻的,都脱光了膀子。
他们古铜色的、黝黑色的脊梁,在烈日的直射下,闪着油亮的光,那是汗水不断渗出又被迅速蒸发后留下的盐渍。
绳索摩擦井沿发出的“吱嘎”声、铁锹镐头碰撞岩石的“叮当”声、以及人们短促而有力的、从胸腔深处迸发出来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与天争命、与地搏斗的顽强乐章。
村里最年长、须发皆白、走路需要拐棍支撑的九太公,前几天被孙儿搀扶着,颤巍巍地拄着拐棍来看时,眯着那双昏花的老眼,对着幽深的井口端详了半晌,才用沙哑得如同破风箱的声音说:“嗯……这个深度……我爷爷那辈人传下来的话……理应是该触碰到那条……那条传说中丰沛的地下暗河了‘龙王脉’了……”
几天下来,负责轮番下井,用钢钎、大锤挖掘的几个村里公认的好手,双手的虎口都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裂开了血口子,用家里撕下来的旧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