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绳在粗糙的木制滑轮上发出漫长而痛苦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这个不眠之夜的艰辛。
绳索绷得紧紧的,每一次转动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将最后一筐混合着希望与绝望的泥土从五十多米深的井下缓缓拽上来。
当那沾满泥土的藤筐终于冲破井口的黑暗,天边已经泛起一抹苍白的鱼肚白。
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金川村这片干渴的土地,将那口越挖越深的井衬托得像大地睁开的一只深邃而疲惫的眼睛,凝视着这群与命运抗争的人们。
陈阳蹲在井口边,指尖小心翼翼地捻着刚从井下带上来的土样。这个来自烟雨朦胧江南水乡的年轻人,与这片黄土高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是拾穗儿的大学同学,也是她当年的班长。毕业时,他放弃考入军校的机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心爱的姑娘来到了这个贫瘠的村庄。
那一刻的决定,不仅是为了心底那份藏了多年的情愫,更是被拾穗儿描述中乡亲们的淳朴和坚韧所打动。
此刻,他专注地研究着手中的土块。那不再是之前干燥松散的黄土,而是带着令人欣喜的黏腻湿度。
他轻轻一碾,细密的湿润感便沁入皮肤,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汽——那是水的前兆,是全村人盼了许久的生机。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大伙儿再加把劲儿!”
陈阳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底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这土样的湿度,还有井下井壁的潮润感,都说明咱们离真正的含水层不远了!再往下挖透这几层,水就来了!”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众人一夜的疲惫。
围在井口的金川村人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期盼笑容,连日来的辛苦仿佛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
自这场百年不遇的干旱和沙尘暴开始,村里的田地龟裂如老人脸上的皱纹,庄稼在烈日下枯死,就连仅剩的几口水井也日渐干涸。
村民们每天天不亮就要背着水桶,走十几里崎岖山路去邻村挑水,常常为了半桶浑水而排上几个小时的队。
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打一口属于自己的深井,成了全村人唯一的希望和寄托。
从最初选址时的反复勘测,到挖井过程中的日夜操劳,陈阳始终冲在最前面。
这次打井,他从土样分析到井壁加固,全靠他出谋划策。村民们都信任这个踏实肯干、有学问的外乡后生,连村里最有经验的李大叔,遇事也总愿意先问问他的意见。
而如今带领大家撑过难关的,是他们年轻的村长拾穗儿——老村长前几天累倒了,卧病在床前把担子交到了拾穗儿肩上。
这个从小在村里长大的姑娘,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始终和大家并肩作战,那双原本细嫩的手早已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陈阳说得对!”
李大叔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浑浊的眼睛里也泛起了久违的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