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裸露在外,那黄土山梁又如一排巨人一般,手挽手得矗立在天地之间,仿佛断绝了南北。
风卷着细沙打在身上沙沙作响,偶见几簇枯黄的芨芨草在石缝中摇曳。
裴世宪拉着马在她身边,看她回头,那纱帷帽竟露出了一丝缝隙,他赶紧伸手去帮李云苏理好。
这关外的风沙实在是太大了。
李云苏转过头,看了裴世宪一眼,道:「我以前不知道,原来从北狄人的眼中看大庆,是如此的。
」
裴世宪也跟着转头去看,山梁好似巨人一般挡在了后面广袤土地之前,无比雄壮,又无比凄凉。
在大庆的视角中,北狄劫掠百姓,抢夺粮食,凶残无比。
他们是化外之民,是戎狄,是野蛮,同时他们也是雄壮,是犷悍,是桀骜。
可如今,转到北狄人的视角,去看大庆的边境,又何尝不是雄壮,是犷悍,是不近人情?
在面对这个景象时,李云苏不禁想问,为何北狄还敢来犯?他们每一个个体的人,如何敢去冒犯这自然的威严?即便他们有几千人,上万人,又如何能抵过这天地的压迫?一时李云苏想不明白,不过她觉得她总会弄明白的。
再往西北行三十里,地势渐平,地平线处铺展着灰绿色的草原,却非江南般丰茂,草株低矮稀疏,其间夹杂着裸露的沙土斑块,隐约可见几顶毡帐在风里摇晃。
李云苏一行人的马匹靠近,便有狗出来远远狂吠。
李云苏有心逗狗,便给胯下马匹打了一鞭,马匹吃痛向着狗冲刺过去,小狗吓得,转身后退。
跑得离开毡帐近处,又开始露出獠牙狂叫,惹得李云苏哈哈大笑。
不一会,狗主人从毡帐出来,狗叫得更厉害了。
李云苏定睛看去,居然是汉人装束,她大为惊讶。
她勒住马匹,等李信他们上来。
裴世宪一马当先,赶到她身边,随后马骏跟上。
马骏看着毡帐出来的汉人,拱手大声道:「老伯何方人氏?」
「老朽是朔州人,这位壮士自哪儿来?」
「我等亦是从朔州来。
」
这时,一位妇人从毡帐出来,她一身北狄装束,疑惑地看着李云苏一行人,用北狄语问着汉人。
汉人亦用北狄语和她说了几句,她又看了李云苏等人一眼,回了毡帐。
那汉人对马骏道:「即是同乡,还请稍坐。
」
马骏转眼看向李云苏,李云苏点了点头,他们便纷纷下马,向着毡帐走去。
小狗一看他们都向它走来,便又叫了两声,随着李云苏他们走得越来越近,这个小狗躲到了主人身后。
……
四月一日,陈保基本已经搞明白了黄河大堤到底生了什麽。
若说潘家年没有以次充好,陈保拧下自己的脑袋都不会相信。
堤未破处,掘开一看,便知道这个大堤至少没有每一段都认真去修,一段还成,一段烂污。
但是陈保为什麽至今仍然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帮潘家年,说穿了,就是因为沈佑臣丶卫定方和董伯醇的态度。
无论如何,自己是奉陛下御旨而来吧。
按照你们文官体系,自己好歹是个钦差吧。
可从陈保抵达开封开始,他就明显感觉到了这三个人的抵触。
三月廿二日,陈保于巳时便抵达了开封。
前一日他从中牟遣小内监连夜赶到开封传信,告知沈佑臣丶卫定方和董伯醇他奉旨来开封了,如今人已经在中牟了。
廿二日寅时初刻,他便从中牟出,为的就是能够早一点到开封,然后帮万岁爷把整个事情查清楚。
他马不停歇地,于巳时抵达开封府,却被告知卯时三刻,沈佑臣丶卫定方丶董伯醇都出去了。
他本来以为这三位没想到他如此早到,午时总要回来。
于是他便命人在仪门摆下红毡,设上香案,只等他们来接旨。
结果他一直等到酉时,一个人都没回来。
「掌印,要不先去驿馆歇着?」小锺子缩着脖子,袖口被汗浸出暗纹,他没想到这三人竟如此怠慢。
他看着陈保的脸,从兴奋到恼怒的整个过程。
开封同知在一旁道:「中贵人,沈大人说今日要勘柳林决口,董大人去了繁岗施粥,卫都督在汴河查漕运……」
「住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