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渴、饥饿、心慌...还有低血糖昏迷。那种时候,人就像泡在冰冷粘稠的糖浆里,浑身冷汗,肌肉失控,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像虫子一样.…滑...蹭。
'嗤啦...嗤啦'
陈医生刻意模仿着那种湿滑摩擦的声音,极其轻微,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林晚的耳膜!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震!蜷缩的姿态瞬间瓦解!她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霍然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此刻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陈医生,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她半夜溜进厨房,不是变成蜗牛,”陈医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残酷的穿透力,锐利地切割开林晚自欺的茧,“是她低血糖犯了!心慌!手抖!她需要糖!冰箱里的甜食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抓不稳,打翻东西,冷汗滴在地上,就是你说的'亮晶晶的痕迹’!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一次次滑倒!那声音,就是她的身体在冰冷的地砖上绝望地蹭!
“不...”林晚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脸色惨白如鬼。
“那句'做我的小蜗牛’?”陈医生步步紧逼,目光锐利如刀,剖开她最后的防御,“那是她快昏迷前脑子被低血糖烧糊涂了!是她心里最深的恐惧和绝望!她怕你考不好,怕你像她一样,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像蜗牛一样背负着重壳,爬不出去!她不是在诅咒你!她是在用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方式,在向你哭喊啊!\"
“别说了!!\"林晚猛地捂住耳朵,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狂风中的残烛。那些被她强行扭曲、妖魔化的记忆碎片,在陈医生冰冷锋利的语言解剖下,开始剧烈地摇晃、剥落,露出底下血淋淋、丑陋不堪的真相原貌!
不是蜗牛。是母亲。
不是粘液。是冷汗。
不是异变。是病痛。
不是诅咒。是濒死的、扭曲的、绝望的爱。
“啊--!!\"积压已久的、混杂着极致恐惧、悔恨和巨大痛苦的洪流,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林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那哭声凄厉绝望,如同灵魂被硬生生撕成碎片!她整个人从床上滚落下来,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痛苦地痉挛、翻滚,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和脸颊,仿佛要将那层覆盖在真相之上的、由她自己编织的恐怖幻象硬生生撕扯下来。
“妈--!妈啊--!!”她哭喊着,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破碎。“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瞎了!是我疯了!盐…….盐杀不死蜗牛,盐杀的是你啊!是我啊--!!”
她的指甲在脸颊上抓出血痕,身体在绝望的翻滚中撞到病床的铁架,发出沉闷的钝响。护士和护工冲了进来,试图按住她。但林晚此刻爆发的力量惊人,那是灵魂被真相彻底撕裂时喷涌出的、毁灭性的痛苦洪流。
“盐!盐!”她一边挣扎,一边嘶喊着,眼神狂乱,“给我盐!撒在我身上!撒啊!把我腌起来!腌成咸菜!腌成蜗牛干!让我烂掉!让我化成粘液!妈--!你回来!你回来看看我啊!看看被你'爱’逼疯的女儿!看看这个用'盐'杀了你的凶手--!!
她的哭喊声穿透病房的墙壁,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和自我毁灭的疯狂。陈医生站在一旁,镜片后的眼神复杂无比。
真相的刀刃已经落下,割开了脓疮,但这剧痛是否真的能导向救赎?抑或只是更深、更彻底的毁灭?
时间在消毒水和绝望的浸泡中失去了意义。林晚不再尖叫,不再挣扎。她变得异常安静,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大部分时间,她只是蜷缩在病床的角落,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那片被铁栏杆切割成碎片的天空。偶尔,她的嘴唇会无声地翕动,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进行着冗长而疲惫的对话。
陈医生尝试过几次沟通,得到的只有长久的沉默,或者几个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单音。她的眼神不再有激烈的恐惧或疯狂,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的疲惫,像一口淤积了太多泥沙的古井。
直到那天下午,阳光难得地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将病房一角照得异常明亮,几乎有些刺眼。林晚破天荒地没有蜷缩在阴影里,而是慢慢挪到了那片阳光的边缘,她伸出枯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温暖的光束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