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那只摔裂的玉壶,将残存的毒酒一饮而尽,身子一歪,倒在父亲身旁。
沈文季看着父兄相继死去,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砸在冰冷的青砖上。
他猛地抹了把脸,转身冲进兵器房,提了一把家传的环刀,翻身上马。
马蹄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响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或许是沈攸之急于复命未及下令,或许是守卫见沈家已遭灭门之祸放松了警惕,竟无人追赶。
他一路策马狂奔,冲出建康城门时,回望那座笼罩在阴霾中的都城,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鞭梢一扬,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沈家的惨祸还未结束。
少子沈昭明年方十七,方才躲在屏风后目睹了一切,此刻颤抖着走出来,看着父兄的遗体,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口,忽然凄然一笑。
“爹爹、大哥都去了,我岂能独活?”
解下腰间的佩剑,剑光一闪,少年的身影缓缓倒下,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锦被残片,像极了开在寒冬里的绝望之花。
一日之间,沈家三位男丁殒命,哭声从沈府蔓延开来,却又被恐惧死死压抑着,只能化作断断续续的呜咽,消散在宣光殿传来的歌舞声中。
那一日,建康城的风都是冷的,吹过沈府紧闭的朱门,仿佛在为这忠烈家族的劫难,出无声的哀鸣。
消息传到宣光殿时,刘子业正和谢贵嫔在御花园的荼蘼架下赏花。
廊下的鎏金香炉里燃着西域进贡的安息香,烟丝袅袅缠绕着藤蔓,把满园的花香都染得有些迷离。
“死了?”
刘子业正用银簪拨弄着一朵半开的姚黄牡丹,听见内侍的禀报,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那老东西倒是有骨气,省得朕再派兵去抄家,也算识趣。”
谢贵嫔的身体像被寒风扫过的落叶,猛地一颤。
鬓边那朵被刘子业亲手插上的魏紫牡丹,花瓣本就娇嫩,经这一抖,簌簌落下几片,轻飘飘落在肩头的霞帔上。
丝绸花瓣贴着颈侧肌肤,滑腻如脂,却带着一股沁骨的寒意,顺着血脉往心里钻。
她死死攥着手里的团扇,扇骨硌得掌心疼,才勉强稳住身形,不敢抬头直视,只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瞥向身旁的人。
刘子业的侧脸对着阳光,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可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比深冬的寒冰还要冷。
那笑意像是用钝刀一刀刀刻在脸上的,僵硬,狰狞,没有半分真实的暖意,反倒透着一股刚饮过血的兴奋。
他指尖的银簪轻轻划过高耸的牡丹花蕊,挑落几丝金黄的花药,动作漫不经心,仿佛方才听到的不是一条人命的终结,只是掐断了一朵不合时宜的花。
“陛下,这牡丹开得正好呢。”
谢贵嫔的声音干涩得像被晒裂的河床,她想移开话题,却觉得舌头重得像坠了铅。
刘子业终于抬眼,目光扫过她肩头的落瓣,忽然笑出了声,那笑声短促而尖锐,惊飞了荼蘼架上栖息的几只麻雀。
“牡丹再好,也有谢的时候。”
他伸手,用银簪挑起她肩头的花瓣,慢慢碾碎在指尖,轻轻的说道:“就像人,活够了岁数,就该给新人腾地方了。”
花瓣的汁液沾在他指腹,留下淡淡的紫痕,像极了血。
谢贵嫔的呼吸骤然一紧,慌忙低下头,看着脚下被踩碎的花瓣,忽然觉得那片狼藉里,藏着无数个像沈庆之一样的人,忠也好,奸也罢,最终都逃不过被碾碎的命运。
沈庆之的死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迅在京城蔓延开来。
不过半日功夫,建康城便被一片死寂笼罩。
往日里车水马龙的朱雀大街,此刻竟冷清得能听见风吹过巷口的呜咽声。
街边的小贩早早收了摊子,连最热闹的酒楼也紧闭大门,只在门板上贴了张“今日歇业”
的字条。
百姓们关紧门窗,连说话都压着嗓子,仿佛一声咳嗽就能招来杀身之祸。
有位白苍苍的老妪,趁着夜色偷偷在自家门口摆了一碗清水,碗边还放着三炷未点燃的香。
这是民间祭祀枉死者的习俗,清水为饮,香火为路,盼着冤魂能早日安息。
可她刚摆好,又怕被巡逻的禁军看见,慌忙用一块破布将碗盖起来,直到后半夜才敢掀开,对着皇宫的方向默默叩拜。
这般小心翼翼,像是在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