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黑水潭边的风停了,草木凝固,连潭水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再不起半分波澜。
那枚沾染着淤泥的黑色佛珠,静静地躺在朱宁的骨匣之上。
它散出的淡淡檀香,此刻却比世间最烈的剧毒,更令人窒息。
蓑衣客没有动。
他那顶宽大的斗笠之下,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那枚佛珠,仿佛要将它看穿。
熊山和他麾下的三百熊妖精锐,如同一片沉默的黑色铁流,扼住了所有退路。
蛇母的毒雾,已将这片小小的潭边,化作了一座插翅难飞的囚笼。
“你以为,”
蓑衣客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凭这个,就能留住我?”
“我留不住前辈。”
朱宁的声音同样嘶哑,他那副布满裂痕的地龙骨甲,在对方的威压下正出细微的呻吟。
“但观音禅院的怒火,和天庭的屠宰簿,留得住。”
蓑衣客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那枚佛珠之上,确实残留着一丝属于观音禅院的,纯粹的佛性。
他也知道,一旦这东西的气息泄露出去,无论是慈悲为怀的菩萨,还是视妖魔为牲畜的炼妖司,都不会放过这片小小的浪浪山。
更不会放过,出现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你,很聪明。”
蓑衣客缓缓地,抬起了那只干瘦的手。
可他没有攻击。
他只是对着那枚佛珠,轻轻一弹。
一道无形的劲气,将那枚佛珠从骨匣之上弹飞,落入了不远处的草丛之中。
“这枚饵,我吃了。”
他沙哑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但鱼,不会上钩。”
他缓缓转过身,身影在原地微微一晃,便要融入那片早已被毒雾笼罩的,稀薄的阴影。
朱宁没有阻止。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可就在蓑衣客的身影即将彻底消失的瞬间,他那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枚钉子,比你想象的更烫手。”
“它会引来真正的‘收债人’。”
“下一次,来的,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彻底融入了阴影,消失不见。
那股足以压塌神魂的恐怖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噗!”
朱宁再也无法抑制,猛地喷出一口逆血,单膝跪地。
“大人!”
熊山第一个冲了上来,他魁梧的身躯像一尊铁塔,挡在了朱宁身前,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蛇母妖娆的身影也从薄雾中走出,她看着那道消失的残影,狭长的凤眸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稀释的凝重。
“他走了。”
蛇母的声音很轻,“但麻烦,才刚刚开始。”
朱宁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从地上站起,将那具苍白的骨匣,重新贴身藏好。
“收兵。”
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回去。
回到那座能隔绝一切窥探的地宫。
然后,好好消化一下,这位不之客留下的,那份淬了毒的“赠礼”
。
地宫深处,比乱葬岗更冷。
朱宁靠在冰冷的元磁矿石上,地龙骨甲的每一道裂痕,都在向他嘶吼着同一个词。
疼痛。
“收债人……”
朱宁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那双死寂的眼瞳里,闪烁着冰冷的算计。
他缓缓摊开手,那具由他裂骨铸就的苍白骨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需要力量。
一股,足以让他在这场风暴中,真正站稳脚跟的力量。
他缓缓地,打开了骨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