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潭,死寂如初。
潭水漆黑如墨,不起半分波澜,仿佛一面通往九幽的镜子。
曾经那股冲天的怨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道骨白色的身影,自林间阴影走出。
朱宁的脚步很稳,他那副厚重的地龙骨甲之上,裂痕依旧,却被一股更加内敛的死寂所覆盖。
他没有隐藏。
潭边,那道穿着破烂蓑衣的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他静静地坐在那块被水流冲刷的青石上,像一尊与天地融为一体的石像,仿佛已等待了千年。
“你来了。”
蓑衣客没有抬头,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潭边响起。
朱宁停下脚步,他离那道身影,还有十丈。
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一个进退皆宜的位置。
“我来取回我的东西。”
朱宁的声音同样嘶哑,不带一丝情感。
蓑衣客似乎笑了一下。
他缓缓站起身,那顶宽大的斗笠之下,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朱宁的身上。
“那头魔蛟,与我有缘。”
他的声音平淡,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已将它度。”
朱宁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道深不可测的身影,地龙骨甲之下,刚刚恢复了些许的妖力正在缓缓流淌。
“东西呢?”
蓑衣客问。
“什么东西?”
朱宁反问。
蓑衣客缓缓地,抬起了那只干瘦的手。
“别在我面前,耍这些无用的小聪明。”
他沙哑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寒意,“那枚钉子,和那颗舍利。”
“交出来。”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是通知。
蓑衣客向前踏出一步。
就是现在!
朱宁的眼皮,微微一动。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毫无征兆地,自潭边的四面八方,轰然炸响!
三百名身披元磁黑甲的熊妖精锐,如同一片沉默的黑色铁流,从密林之中涌出,将这片小小的潭边围得水泄不通。
熊山巨斧拄地,立于阵前,眼中是嗜血的狂热。
与此同时,一股无色无味的甜香,混杂着青木岭特有的瘴气,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蛇母妖娆的身影,在潭对岸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大地,开始微微颤抖。
那是地堂的斥候,正在封锁这片区域所有的退路。
三堂之力,一张为蓑衣客量身定做的大网,在这一瞬间,悍然收紧!
蓑衣客的脚步,第一次,停了。
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扫过那片黑压压的熊妖军阵,扫过那片正在弥漫的致命毒雾,最终,又落回了朱宁的身上。
他没有半分惊慌,反而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欣赏一处布置得颇为用心的陷阱。
“不错的阵仗。”
他沙哑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欣赏。
“可惜,”
蓑衣客缓缓摇头,“凭这些土鸡瓦狗,还留不住我。”
他缓缓抬起那只干瘦的手,就要再次催动那足以掌控一切的阴影。
“我留不住前辈。”
朱宁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有人留得住。”
他缓缓摊开手,那具由他裂骨铸就的苍白骨匣,无声地浮现。
他没有打开。
只是将那枚从黑水潭底找到的,沾染着淤泥,却依旧散着淡淡檀香的黑色佛珠,放在了骨匣之上。
“前辈可知,”
朱宁的声音冰冷,“这东西,是什么?”
蓑衣客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僵直。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佛珠,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杀意。
“我已将此物的气息,传了出去。”
朱宁缓缓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瞳,平静地凝视着那道深不可测的身影,“我想,观音禅院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对这片‘无主’的黑水潭,产生兴趣。”
“还有,”
朱宁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冰冷弧度,“天庭的炼妖司,似乎也对这枚佛珠背后的‘黑熊神识’,很感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