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像穿过一团冰冷的雾气。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颜如玉去看人间的庙会,说书先生讲“阴阳相隔,如隔万山”,那时只当是戏文,此刻才懂,那“万山”不是山,是连神佛都跨不过的虚无。
风,轻轻吹起,卷着坟头的花瓣往远处飘。
白花被吹得七零八落,有的粘在墓碑的青苔上,有的坠入泥坑,很快就被雨水泡得没了形。
秦瑶望着那些飘零的花瓣,忽然想起自己的一生,像这花,曾在枝头开过几日热闹,被人捧在手心过,可终究要落,要朽,要归于尘土,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你看到了。”
盘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穿透幻象的力量。
秦瑶猛地回头,看见他站在雨幕里,武道天眼中的光晕渐渐敛去,眸中却还残留着时空的残影。
“这便是你的结局。”
松涛在耳边呜咽,雨水打湿了她的鬓发,冰凉刺骨。
她望着那座孤坟,望着坟前那个沉默的背影,望着棺椁里自己安静的脸,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沙砾。
盘羽缓缓迈步,从雨幕中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那座孤坟,又落回她苍白的脸上。
盘羽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眸中星辰明暗不定:
“你与他,本就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他一心向道,追求的是长生久视,是天地同寿。”
”而你,终究只是这红尘中的一粒尘埃,百年之后,便会化作一抔黄土。”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你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修为境界,更是生与死的距离,是永恒与短暂的鸿沟。”
“你追得再紧,也填不满这道天堑。”
秦瑶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刚才在幻象中看到的一切,像一把锋利的刀,在她的心上反复切割着。
他的声音低沉如古井,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这般结局,你作何感想?”
“修行之路,从来都是条不见尽头的险途。”
“那漫漫长路上,张着张无形的巨网,经纬间缠着历代修士的骸骨,到处飘着未散的残魂。”
“多少人意气风发地踏进去,转瞬间就被这网悄无声息地吞了,连点挣扎的声响都留不下。”
“每道关卡前,都堆着数不清的枯骨。”
“一座座无字墓碑,碑前的尘土里,埋着多少未竟的道,未说的话,未圆的梦。”
“多少人走到这儿,就再也迈不动步,膝盖一软,便永远倒在了这寂静的路上,成了后来者脚下的垫脚石。”
“偶尔,也会有几人能劈开这巨网,他们成了世人嘴里的英杰,像暗夜里寥落的星辰,悬在修行界的天幕上。”
“可谁又知,他们的星辉里裹着千万枯骨的磷火?那些被衬托得格外刺眼的光芒,原是用无数人的寂灭焠出来的。”
“这路,本就没什么温情可言。”
“一脚踩进去,就像掉进了座不见底的修罗场,要么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要么就成了别人脚下的泥。”
“世人总爱听那些名震天下的传奇,谁斩了上古凶兽,谁证了无上大道,谁活了万载春秋。”
“那些辉煌的故事像烈日,烤得人睁不开眼,把无数小修士的凋落衬得像尘埃。”
“他们就像一滴水落进大海,连丝涟漪都惊不起,死了,便死了,连个记得他们名字的人都未必有。”
盘羽的目光落在秦瑶脸上,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冻土
“怎么?你还盼着?盼着他哪天听说了你的事,能皱下眉,叹口气,心里泛起几分愧疚?”
秦瑶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锦缎被攥出深深的褶子,指节泛白。
她没抬头,可谁都看得出,那搭在膝头的手,正微微发颤。
“昔年,他本有机会来看看你。”盘羽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像数九寒天里的冰棱子。
他顿了顿,看着秦瑶骤然煞白的脸,一字一句道:“可他,一次都没回头。”
“后来呢?他成了名动天下的修士,独自横渡浩渺星域,去寻更高的道了。”
盘羽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种看透世事的漠然。
“走的时候干脆利落,没回头看一眼。身后这片虚空,冷得像冰窖,他半点都不在乎。
秦瑶始终没说话。
她就那么坐着,像尊被岁月遗忘在角落的石像。
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
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被殿里的冷风一吹,怕是早成了冰碴。
眼神空落落的,望着地面青砖的纹路,像在看一条走不完的路,路尽头,是片望不见底的黑。
时间法则再起…
多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