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松涛漫过峰峦时,叶凡已立在那座孤坟前。
衣袂被山风掀起一角,玄色的袍摆扫过及膝的茅草,带起细碎的草屑。
他来得无声,身形从虚空里凝出的刹那,周遭的风都缓了半分。
坟茔比上次见时又矮了些。
经年的风雨蚀去了表层的新土,露出底下褐黄的泥,却不见半根杂草。
土壤被人细细松过,边缘整整齐齐,连碑座旁的青苔都只留了薄薄一层,显然常有人来打理。
叶凡指尖拂过碑顶,触到一片微凉,金燕走那年,托人带过最后一句话,说“秦瑶姐姐的坟,往后就劳烦你了”。
墓碑上的“秦瑶”二字,被岁月磨得浅了。
原本深刻的刻痕里积着细尘,阳光斜斜照下来,能看见尘粒在光柱里浮沉,像极了那些抓不住的旧时光。
叶凡蹲下身,用神力细细拂去碑上的灰,指尖划过“瑶”字的最后一笔。
这是一位多么好的女子啊…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揉碎了,混在松涛里。
脑海里忽然闪过金燕的脸。那姑娘性子烈,当年总爱叉着腰瞪他,说“叶凡你眼瞎啊,秦瑶姐姐为你做了那么多”。
后来秦瑶走了,金燕哭的很伤心,眼泪打湿了衣锦却依旧再骂他,说“她到死都觉得,能在你心里留个影子就够了,可你呢?你把她当过客”。
过客?叶凡喉结动了动。
他见过太多人了。
可翻遍记忆,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撞见秦瑶的影子。
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她最后望着他的眼神,亮得像要燃起来,又像怕被吹散。
山风卷着松针落在他肩头,带来凉意。
他已是天帝,挥手间能移山填海,翻掌时可定人生死,却独独留不住一个想留的人。
这种无力感,比当年渡帝劫时受的伤,还要磨人。
他缓缓坐下,背脊靠着冰冷的墓碑。
石面的寒意透过衣料渗进来,像要钻进骨缝里,却让他觉得踏实些。
“抱歉。”他对着碑石轻声说,声音里裹着六千多年的沉,“神命花,终究是没找到。”
那年刚得源天师传承,满心都是意气。
那时总觉得,天地间没有他寻不到的东西神命花也好,逆天改命也罢,只要他想,总有法子。
他甚至算过,最多千年,定能将那传说中的神药捧到秦瑶面前,看她眼睛亮起来的样子。
可千年又千年,他踏遍了一切地方,翻遍了万古秘录,偏偏就是没见过神命花。
松针落了又生,山溪涨了又枯,六千多个春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可那神命花,始终像场抓不住的梦。
六千多年的时光,哪里是数字能算清的。
它像副生了锈的枷锁,一环环勒进骨血里。
起初,叶凡总觉得希望是掌心里的星火,攥紧了就能燎原。
后来,那星火慢慢弱了,成了风中残烛,明明灭灭,照不亮身前半尺路。
到如今,连烛芯都快燃尽了,只剩下点余烬,被岁月的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灰。
他偶尔会坐在某个不知名的山巅,看日升月落
那时总以为,只要活得够久,总能找到逆转一切的法子。
可现在才懂,有些命运像刻在石碑上的字,风雨再大,也磨不掉原本的轮廓。
土包被疯长的茅草半掩着,碑上的“秦瑶”二字被风雨啃得浅了,边角处爬满了青苔,像层洗不掉的绿锈。
叶凡每次来,都会亲手拔掉坟头的杂草,用灵力拂去碑上的尘。
他总觉得,这坟里埋的不只是个人,还有他半世的青春。
那个姑娘,都跟着这抔黄土,沉进了岁月深处。
他坐在冰冷的坟前,对着石碑低语。
说这些年见过的奇景,说那些未竟的道,他早已破了大帝境,却总觉得心里空着块地方,填不满。
坟头的白菊是今早刚换的,花瓣上还凝着露,被风一吹,簌簌落了几片在碑前,像谁无声的泪。
秦瑶站在时光的裂隙里,看着那个鬓角染霜的自己——不,是叶凡。
看着他指尖抚过碑上的字,看着他喉结滚动却没说出的话,看着他独自坐了整座山的日落,身影被拉得又瘦又长,像根撑了太久的枯木。
眼眶忽然就热了。
她原以为,自己早成了他大道上的尘埃,风一吹就散了。
却没料到,这六千多年里,他竟真的为那株虚无的神命花,踏遍了万水千山。
原来他也拼过,赌着漫长岁月,想把她从黄土里拉回来。
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手背上。
不是苦的,倒带着点微甜。
秦瑶抬手拭泪,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