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青石板路被春雨润得发亮,巷口那棵百年樟树撑开浓密的绿荫,遮着门头挂着“岐仁堂”三字的老铺子。匾额是清代传下来的,漆色虽有些斑驳,却依旧透着苍劲有力的笔锋。铺子里头,药香混着淡淡的陈皮、檀香,在空气中凝成一股让人安心的味道——这是岐大夫坐诊的地方。
岐大夫名唤岐仲安,今年六十有三,头发虽已染霜,却梳得整整齐齐,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智慧。他坐诊的案几上,摆着脉枕、砚台、毛笔,还有一本翻得卷了边的《黄帝内经》,案几后墙挂着“医者仁心”的匾额,是前几年痊愈的病人送的。旁边的药柜足有一人多高,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上贴着蝇头小楷写的药名,从“黄芪”“白术”到“贝母”“熟地”,无一不缺。学徒小宇刚满二十,眉眼清亮,正踮着脚给最上层的药柜补货,听见门口风铃“叮铃”一响,连忙转过身来。
“请问,是岐大夫在吗?”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人穿着挺括的衬衫,神色焦灼,小心翼翼地扶着身边的女人。女人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得像张纸,眼窝深陷,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穿着一件宽松的外套,却依旧遮不住单薄的身形。她微微低着头,肩膀轻轻颤抖,偶尔咳嗽两声,声音低微得像蚊子哼。
岐大夫放下手中的书卷,抬了抬眼,声音温和:“我就是岐仲安,二位请坐。姑娘看着身子不适,慢慢说,不急。”
男人扶着女人在案几前的木椅上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叹了口气:“岐大夫,您可得救救我爱人。她叫林慧,半年前我丈母娘走了,她从小跟丈母娘感情最深,自从老人家走后,她就没真正笑过,整天以泪洗面,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一开始只是咳嗽,后来咳着咳着就带了血,晚上睡觉一身汗,把枕头都浸湿了,还总说身上发热,尤其是下午,脸烧得通红。最让人着急的是,她月经都三个月没来了,人也一天比一天瘦,我们去了好几家大医院,抽血、做ct,查来查去都说没毛病,开了些止咳止血的药,吃了也没用,反而越来越虚。”
林慧听到“丈母娘”三个字,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哽咽着说:“岐大夫,我……我控制不住想我妈,她走得太突然了,我总觉得她还在身边,夜里一闭眼就是她的样子,根本睡不着。后来就开始咳嗽,一开始只是干咳,后来痰里就有血丝了,我害怕得很,可医院又查不出问题,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
岐大夫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轻声安抚:“姑娘,莫哭,哭多了更伤身子。我先给你把把脉,看看脉象如何。”
林慧伸出手腕,搭在脉枕上,她的手腕细得像芦柴棒,皮肤冰凉。岐大夫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寸、关、尺三部,闭上眼睛,眉头微蹙,细细感受着脉象的跳动。小宇站在一旁,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他跟着岐大夫学了三年,知道师父诊脉时最是专注。
片刻后,岐大夫换了另一只手,又诊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他抬手示意林慧张开嘴,看了看她的舌苔,又仔细观察了她的面色,问道:“姑娘,你这半年来,是不是总觉得浑身乏力,不想说话,吃一点点东西就腹胀?”
林慧点点头:“是啊,岐大夫,我现在走几步路就喘,说话都没力气,有时候一天就吃小半碗粥,还觉得肚子胀得慌,一点胃口都没有。”
“晚上睡觉,是不是容易惊醒,就算睡着了也不踏实,多梦?”岐大夫又问。
“嗯,”林慧眼眶泛红,“经常梦见我妈,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眼睁睁等到天亮,身上的汗就没停过。”
岐大夫叹了口气,转头对林慧的丈夫陈凯说:“小伙子,你爱人这病,不是脏腑本身出了器质性的问题,而是‘情志内伤’啊。《黄帝内经·素问·举痛论》里说‘悲则心系急,肺布叶举,而上焦不通,荣卫不散,热气在中,故气消矣’,又说‘思则气结’。你丈母娘去世,林慧姑娘过度悲伤,这悲伤之气就伤了她的肺;她日夜思念母亲,忧思难解,这忧思之气又伤了她的脾。肺和脾一伤,气血就出了大问题。”
陈凯一脸茫然:“岐大夫,悲伤怎么还能伤肺伤脾呢?这听起来有点……”
岐大夫笑了笑,拿起案几上的一个茶杯,倒了半杯水,说:“我给你打个比方。肺主气,司呼吸,就像咱们家里的烟囱,负责通气换气。悲伤的时候,人会不自觉地抽泣、叹气,这气就跟着散了,时间长了,肺气就耗损了,烟囱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