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娥望着刘管事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目光随即落在身旁的青鸟身上。自方才在大门口相见,她便察觉青鸟的眼神与往日截然不同。
在长安时,他眼里满是少年人的澄澈,藏着对世事的热忱与几分未脱的青涩。可如今,那双眸子深了许多,像是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有沉稳,有疏离,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疲惫。行事也愈发稳妥周全,举手投足间没了往昔的跳脱,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老练。
她心中暗叹,青鸟失踪的这些日子,定然经历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波折。尤其是原女阿姐的身份特殊,想来他一路必定遭受了不少世人的狭隘偏见与非议,他心里定是受了不少委屈,才硬生生磨去了少年意气,改变了心性。
眼前的青鸟身形依旧笔直挺拔,如松如竹,可杨素娥却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沉甸甸的分量 —— 那是被太多心事与压力压着的沉重,如山岳般,让他连呼吸都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滞涩。
这般想着,她心头涌上阵阵疼惜,不自觉地抬起手,轻轻按在青鸟的肩头,掌心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青鸟察觉肩头的暖意,转头看向杨素娥,见她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担忧,连忙扬起嘴角,语气尽量放得轻快:“阿姐,没事了。赁屋的事已经妥善解决,你和义山姐夫只管安心在此住下,往后不会再有旁人来叨扰。”
杨素娥微微一笑,将心头的怜惜与担忧悄悄压下,语气温和地回应:“今日这事,还得靠青鸟你助阿姐一臂之力,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她话音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目光带着几分期盼问道:“对了青鸟,你此番归来,可在鹤鸣山见到凤鸣和凤锦两位娘子?”
青鸟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怅然:“未曾见到。香菱说,凤鸣与凤锦已被我师门中人押解回凉州了。”
杨素娥心中一动,立刻便明白了症结 —— 定是青鸟的身份让扶摇派起了误会,才牵连了两位师妹。她连忙温言安慰:“青鸟你莫要忧心。扶摇派毕竟是名门正派,你师父为门派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师门上下有目共睹,想来定然不会太过为难她们,你大可放宽心。”
“应该是吧……” 青鸟低声应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他想起鹤鸣山大会上,掌门师伯的冷漠、华纯子的敌视,还有来高天的步步紧逼,心中便沉甸甸的 —— 他实在说不清,师父师母和两位师妹如今会遭受怎样的对待。但素娥阿姐的话也有道理,师父对扶摇派的贡献绝非虚言,念及此处,那颗悬着的心才算稍稍落地。他抬眼看向杨素娥,露出一抹宽慰的浅笑,轻轻颔首。
见他神色稍缓,杨素娥这才转向众人,脸上堆起热络的笑意:“来来来,都站着做什么,快别拘着了,快快请坐!” 说着便抬手招呼众人落座。
清韵代、裴婉君等人纷纷应声入座,青鸟也在一旁坐下。谁知他刚落座,蓉姐儿便俏生生地立在他身后,樊铁生、石胜几人也默契地站到一侧,身姿挺拔如松;弥武丸三人与王秀荷则护在清韵代身后,目光沉稳;李伍和香菱也快步走到裴婉君身后,垂手侍立。
这一幕让杨素娥心中的疑惑更甚:青鸟身后这些人,瞧着个个气度不凡,绝非寻常仆役。可他们对青鸟的态度却主仆分明,恭敬有加。蓉姐儿既是原女阿姐的贴身侍女,原女阿姐既为狐妖,那这些人难道也是狐妖一脉?不然蓉姐儿瞧着不过双十年华,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沉静,实在太过反常。她心中念头百转,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只装作未曾察觉这异样。
青鸟抬眸看向杨素娥,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歉意:“素娥阿姐,我听婉君说义山姐夫调任益州司马,此前我无故失踪,想来定让阿姐和姐夫日夜忧心。今日特意登门,便是要给阿姐和姐夫报个平安,免得你们再挂牵。”
杨素娥闻言,眼圈瞬间就红了,先前强压的担忧此刻又涌了上来,声音带着难掩的哽咽:“你失踪这些日子,我和你姐夫寝食难安,到了益州之后,四处找人打听你的消息,却半点音讯也无,都快把我们急疯了!”
她抬手拭了拭眼角,语气又急又疼:“你姐夫刚到益州赴任,诸事繁杂,却日日惦记着你,连公务都分了心。我更是日夜祈祷,就怕你出什么意外。如今见你平安无事,真是谢天谢地!快给阿姐说说,这些日子都在哪里落脚,可受了委屈?” 一连串的追问,满是姐姐对弟弟失而复得的焦灼与疼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