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攥着一支金簪,簪尖深深陷入湿润的泥土,正一笔、一划,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在地面上反复书写着同一个字——蔷!
写罢一个,凝神细看,仿佛不满意,又用簪子狠狠抹去,再写!
再抹!
再写!
周而复始,那专注而痴狂的模样,仿佛在进行一场献祭给天地的、无声的绝望仪式。
宝玉看得目瞪口呆,心头疑云密布:“(⊙_⊙)?这是作甚?练字?排戏?还是……中了什么邪祟?”
他凝神细辨那泥土上深深浅浅的划痕——分明是一个又一个的“蔷”
字!
贾蔷的“蔷”
!
电光火石间,他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眼前这痴绝的景象,分明是一幅活生生的“情”
字注解!
一个女子,将满腔无处诉说的刻骨相思,尽数倾泻在这冰冷的泥土之上!
他正为这“情到深处人孤独”
的画面暗自嗟叹,感叹着“情之一字,直教人生死相许”
的玄妙,忽地,天色骤暗!
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瞬间乌云压顶!
一声闷雷炸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噼里啪啦砸落下来!
顷刻间,天地一片滂沱!
雨幕如织,瞬间将龄官单薄的身躯淋得透湿!
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散乱的鬓滚滚而下,可她竟似浑然未觉!
那双因痴情而格外明亮的眼眸,依旧死死盯着泥地上那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变形、却依旧顽强存在的“蔷”
字,手中的金簪非但未停,反而更加用力地刻画下去!
仿佛要将这个名字,连同自己这颗心,一同镌刻进这无情的天地之间!
宝玉看得心惊肉跳,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怜惜攫住了他!
他完全忘了自己也置身于倾盆大雨之中,浑身瞬间湿透。
他再也忍不住,冲着那风雨中痴绝的身影失声大喊:“姑娘!
快别写了!
雨大了!
仔细身子啊!
淋坏了可不是玩的!”
那声音穿透哗哗雨声,充满了自肺腑的焦灼与关切,仿佛龄官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龄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动,猛地抬起头,雨水迷蒙了她的视线。
她茫然地望向声音来处,眼神空洞,仿佛魂魄还滞留在那个“蔷”
字构筑的世界里。
“谁……?”
她喃喃着,好一会儿才认出是宝玉,“哦……宝二爷啊……”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刺骨的寒意,下意识地抱紧了湿透冰凉的双臂。
“嗯?下雨了?”
她如梦初醒,慌忙站起身,踉跄着想要离开这倾泻的雨幕。
临去前,她仍恋恋不舍地、深深地回望了一眼地上那片被雨水和泪水模糊的泥泞,那一眼,盛满了诉不尽的绝望与眷恋。
宝玉呆呆地立在原地,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自己。
他看着龄官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又低头看着地上那一片狼藉却执拗的“蔷”
字痕迹,心头仿佛被一道闪电狠狠劈中!
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烫的顿悟洪流般席卷了他!
(???)原来如此!
原来这世间的“情”
,竟是这般模样!
它不似春雨温润,却如这夏日骤雨,劈头盖脸,不由分说,砸在谁身上,谁才能真切地体会到那彻骨的寒凉与灼痛!
龄官心里,只有一个贾蔷!
纵使天地倾覆,风雨如晦,她的眼中、心中、笔下,也唯有那一个字!
就如同他贾宝玉的心中……(林妹妹那含泪带怨的眉眼倏然浮现,令他心头猛地一悸,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罢了罢了!
再顿悟下去,怕真要冻出病来!
他猛地回神,抱着湿透冰凉的胳膊,狼狈不堪地朝着怡红院的方向拔足狂奔!
宝玉顶着落汤鸡般的狼狈形容,一路狂奔回怡红院。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衣衫,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一阵阵袭来,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他冲到熟悉的院门前,也顾不得什么体统,抡起拳头便朝着紧闭的朱漆大门一通乱捶,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