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着一本账簿拧眉,闻言,那双精光四射的丹凤眼倏地抬起,锐利如针,钉在贾芸脸上,又缓缓滑向他手中那异常精美的锦缎小包。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指尖挑开一丝缝隙,一缕奇异的、清冽又醇厚的异香瞬间逸出。
凤姐的鼻翼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如获至宝的亮光,快得如同电光石火,面上却依旧端凝如水,只淡淡道:“你这孩子,也太实心眼了。
既是朋友送你的,自己留着便是,巴巴儿地拿来给我做什么。”
贾芸心头一紧,面上笑容却愈恳切真挚:“婶子说哪里话!
明珠暗投才是暴殄天物。
这香啊,只有到了婶子这般真正懂得它、配得上它的人手里,才不算埋没了它的灵性!
若放在侄儿那里,不过牛嚼牡丹,顶多熏熏蚊虫罢了!”
这话语像沾了蜜的羽毛,轻轻搔在凤姐心尖最得意的那处痒痒肉上。
凤姐眼波流转,终于绽开一丝真正的笑意,如同冰河解冻,春水生波。
她再看贾芸,只觉得这年轻人眉目清朗,言语熨帖,更难得的是这份“懂事”
和“孝敬”
。
“嗯,”
她终于开了金口,声音带着掌权者特有的慵懒与恩典,“倒是个明白孩子。
前儿恍惚听你琏二叔提过一嘴,园子里东南角上要补种一批花木……”
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贾芸骤然屏住呼吸的紧张,“这差事嘛,就交给你去办吧。
仔细着点,用心办,可别给我这举荐人丢了脸面。”
“是!
多谢婶子大恩!”
贾芸只觉得一股狂喜的洪流从脚底直冲头顶,炸开满天金花,几乎要将他掀翻。
他强压着几乎跳出喉咙的心,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侄儿定当竭尽全力,肝脑涂地!
若办不好,婶子只管拿我是问!
保管把那园角,拾掇得如同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一般!”
锦绣前程的大门,终于被这包异域的奇香,撬开了一道缝隙!
怡红院内,暖香浮动。
宝玉歪在填漆戗金的贵妃榻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个九连环,那玉石相击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寥落。
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懒洋洋地扬声道:“袭人!
晴雯!
倒碗茶来润润!”
声音在空阔精致的屋子里回荡,无人应答。
几个刚留头的小丫头瑟缩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
机会!
廊檐下,一个穿着半新不旧藕荷色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身影猛地一颤。
小红——林红玉,一颗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
她正拿着一块半湿的布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朱漆廊柱,耳朵却早已竖成了机警的兔子耳,将屋内那声召唤听得真真切切!
她脑中瞬间只有一个念头:“天赐良机!
姐妹们,对不住了!
这泼天的富贵,该我小红接了!”
她丢开布巾,如一阵轻盈却迅疾的风,悄无声息地旋入旁边的小茶房。
纤纤素手熟稔地烫杯、取茶、注水,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待到那杯雨前龙井泡得碧色清澄,温度恰好入口时,她稳稳端起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如同即将踏上神圣祭坛的圣女,步履从容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走进了那间金堆玉砌的华丽牢笼。
宝玉正数着榻边流苏的穗子解闷,忽觉眼前光影微动,一股淡淡的、有别于袭人晴雯她们惯用香气的清新皂角味飘来。
他诧异地抬眼,只见一个眼生的俏丽丫鬟端立眼前,身段苗条,眉目清秀,尤其那双眼睛,清亮亮的,像蓄着两汪初融的春水。
她身上那件藕荷色绫袄虽不新,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衬得她如同一枝刚出水的清荷。
“咦?”
宝玉来了兴致,丢开九连环,好奇地上下打量,“你是哪个屋里的?我怎么……竟像是头一回见着你似的?”
他身边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太多,这张清丽的脸,竟成了陌生风景。
小红心头狂喜,如同万千烟花瞬间炸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托上云端。
她强自按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