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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打住罢!”
平儿蹙着眉连连摆手,“少灌这些迷魂汤。
我今日救您,全看在我们奶奶面上,不忍她为着您这些腌臜勾当,气坏了千金之体!
若再有下回…”
平儿眸光倏地一冷,如淬了冰的刀锋,“我便将这青丝细细编成个项圈儿,给您日夜戴着,让满府的人都来瞧瞧您琏二爷的‘风流勋章’!”
贾琏只差指天誓日:“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若有下次,天打五雷轰!”
平儿手脚利落地收拾了残局,行至门边,又顿住脚步,回眸深深望了一眼兀自惊魂未定的琏二爷。
那眼神复杂如秋潭,幽幽一声长叹,吐出的句子却似淬了冰的针:
“二爷啊,您这颗心,就是个坏的雷达!
连我这道‘防火墙’,都快要拦不住您这四处作祟的‘风流病毒’了!
您倒说说,往后,还让奴婢如何放心给您这千疮百孔的‘身子系统’,打那救命的补丁?”
宝玉怀揣着那卷承载了他“庄周式胜利”
的《南华真经》,一步一挨地踱回怡红院。
袭人兀自在灯下蹙眉凝思,盘算着如何将那《怡红院姊妹亲疏守则》镌刻成碑,立于宝玉榻畔,好作晨昏警醒。
凤姐那头,正为家族琐务忙得足不点地,一时无暇分身查察内帷。
贾琏在平儿只手遮天的掩护下,侥幸逃出生天,此刻正对镜整肃衣冠,努力将眉宇间残存的惊惶抚平,换上那副道貌岸然的面具。
平儿则轻揉着额角,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中那缕温凉柔韧的青丝,思忖着如何将这枚“琏二爷的命门”
,在某个紧要关头,化作对凤姐、或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护身符”
。
大观园(连同琏二爷那间弥漫着未散“余韵”
的卧房),终于暂时敛去风波,披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平静。
金灿灿的日光泼洒下来,落在怡红院阶前带露的花草上,落在凤姐案头墨迹未干的账簿上,也落在贾琏那张犹带虚汗、努力维持镇定的面皮上…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近乎虚幻的“祥和”
里。
只是这寂静的空气深处,袭人那恨铁不成钢的絮语余音,宝玉心底无声的悲鸣挣扎,还有平儿那句裹挟着无尽疲惫与洞明世事的叹息,仍如游丝般,细细地、久久地萦回不散,仿佛连那温软的阳光,也被这无声的呐喊与叹息,寸寸揉碎,化作了漫天飘零的、无人拾掇的伤心片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