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倚着锦缎引枕,忽而抚掌轻叹,眼底漾起一片温软的慈光:“宝丫头的好日子近了!
这孩子,稳当得似那定盘的星子,深合我的心意!”
说着便从贴身荷包里取出二十两足银,递与凤姐儿,“好生张罗,比照着娘娘省亲的规制,减些份例便是了。”
凤姐儿含笑应下,心头却似被细针密密扎过:“老太太这心,偏得没边了!
林姑娘生辰,不过得一把水灵灵的野芹,到了宝姑娘这里,竟是满汉全席的架势!
这哪里是贺寿,分明是摆下‘钗黛争辉’的擂台了!”
面上却堆起十二分的殷勤,丹唇轻启:“老太太只管放心!
保管让宝姑娘这生辰,办得比那新后册封还要风光体面!”
寿宴吉时,荣禧堂内流光溢彩。
宝钗端坐席间,一身藕荷色绫袄,素雅中透着贵气,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温婉如画中仙娥。
她心若明镜:“今日这华彩万千的台子是为我搭的,可那唱念做打,终归要绕着老太太的喜好转。”
黛玉裹着一袭月白斗篷,更显身姿伶仃,纤指捏着一方素帕,唇边含着一丝清冷的讽意:“寿宴?依我看,倒像是‘薛宝钗德容言功表彰大会’。”
宝玉一身大红箭袖,活似个行走的吉祥如意结,目光在钗黛之间游移不定,心头如沸水煎熬:“左边是端庄似玉的姐姐,右边是灵透如雪的妹妹…这般的拉扯,竟是要将我的心生生撕作两半么?”
点戏的时节到了。
贾母慈蔼地望向宝钗,眼中满是鼓励的柔光:“宝丫头,素日爱听哪一出?今日你寿星为大,只管点来。”
(那慈蔼背后,分明藏着一句无声的叮咛:孩子,要懂事,顺着祖母的心意来。
)
宝钗立时心领神会,如最精妙的机括应声启动,声音清越而熨帖:“回老太太的话,热闹的便好。
像那《西游记》,孙大圣闹天宫,翻江倒海,看着精神!
再有《鲁智深醉闹五台山》,也是极好的。
尤其里头一支《寄生草》,词句清奇脱俗——‘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听来真真是勘破世情的妙语!”
贾母闻言,眉眼舒展,喜色如春水漫溢:“听听!
这才是大家闺秀的见识!
连听戏也这般不俗!
不像那起子…”
(眼风似有若无地扫过正捏着瓜子、看戏看得入神的凤姐儿。
)
凤姐儿手一抖,瓜子险些落地:“……”
(满眼写着无辜,看戏吃瓜也成罪过了?)
黛玉那厢,早已是雪压寒梅,清冷入骨。
宝玉不知死活地挨近,压低了声音,带着讨好的暖意:“妹妹,我替你点那《牡丹亭》的‘惊梦’可好?你素日最爱那句‘良辰美景奈何天’…”
话音未落,黛玉倏然侧,两道冰凌似的目光直刺过来,声音脆冷如碎玉:“岂敢劳动宝二爷金贵的心神!
您那知书识礼的宝姐姐,正等着与您探讨那‘赤条条来去’的玄机大道呢!”
(字字句句,皆是裹了蜜糖的冰棱子。
)
宝玉喉头一哽:“……”
(心头泣血:点一出《牡丹亭》,竟也成了弥天大罪?)
台上锣鼓点响,一个娇俏的小旦袅娜登场。
史湘云看得兴起,一时忘情,拍着手儿脆生生嚷道:“哎呀呀!
你们快瞧!
这小旦扮上,那眉眼气韵,活脱脱就是林…”
“云妹妹!”
宝玉惊得魂飞魄散,一声低喝如惊雷炸响,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与恳求,“慎言!”
湘云何曾受过这等眼色?一股傲气直冲顶门,霍然起身:“你瞪我?!
我史湘云行走天地,凭的就是一颗赤诚坦荡心!
嫌我碍了你们的眼?好!
我走便是!”
话音未落,竟已风风火火离席而去,背影决绝。
黛玉这边,更是平地惊雷!
她面色惨白如雪,唇瓣微颤,眼中瞬间蓄满的不知是泪还是冰:“拿我比作那供人取乐的伶人?呵!
好!
好一个唱红脸,一个扮白脸!
这出双簧,演得真是天衣无缝!”
说罢,素帕一甩,起身便走,那纤细的背影,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