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寰离开后,朱由校随即召见内阁与六部要员,共议对建奴的应对之策。
是延续三面封锁的策略,还是暂且停战,积蓄力量,成为摆在众人面前的关键抉择。
“陛下,臣依旧坚持朝会所言,绝不可议和。
凡主张议和者,其心可诛!”
王在晋言辞激烈,身为兵部尚书,立场鲜明,俨然主战派的核心人物。
作为大明名义上的最高军事统帅,他展现出坚定的战意,表面看确与其职责相符。
但朱由校心中清楚,王在晋的主战情绪,并非全然出于家国大义。
更大的驱动力,来自他对“平定建奴”
这一旷世功名的渴求。
自万历三大征之后,明朝军力衰退,疆土萎缩,乌斯藏都司早已名存实亡,辽东又生女真之患。
萨尔浒一役惨败,不仅折损精锐,更使国威扫地。
连朝鲜也日渐疏离,不再如往日那般俯听命。
此时若能彻底剿灭建奴,必能重振民心士气,凝聚天下信念。
尽管熊廷弼曾在辽东取得数场胜利,声势不小,可多数将士、官绅乃至百姓,仍对建奴心存畏惧。
而王在晋若能主导此战并成功,功必然归于其身。
届时加官进爵、青史留名,皆唾手可得。
他能在兵部内部获得一致支持,或许正因许下了种种承诺,让下属看到了飞黄腾达的可能。
“陛下,大司马所言,臣不敢苟同。”
徐光启缓缓开口,“眼下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陕西、山东连年灾荒,流民四起;江南豪族拒缴赋税,财政几近枯竭。”
“各地赈灾需耗费大量钱粮,边外蒙古诸部亦依赖朝廷供给以维稳。
长城防线不能松懈,人力物力皆已紧绷。
如此局势,岂堪再启大战?”
徐光启的目光不在战场胜负,而在整个国家的运转根基。
他关注的是民生疾苦、经济命脉与长远国力。
相较之下,王在晋的思路局限于军事一隅,且夹杂私心。
话音落下,王象乾、宋应星、程国祥三人立即附议。
其余大臣低头不语,未敢轻言立场。
王在晋愤然欲辩,却被朱由校抬手制止。
“议和与否,朕已有决断,无需再多争论。”
“朕意已决,断不会与建奴有半分妥协。”
朝堂之上,群臣屏息静听。
天子语气坚定,字字如铁,毫无转圜余地。
他目光扫过殿中诸人,声音渐扬:“辽东血流成河,百姓十室九空,抚顺陷落,铁岭成墟,开原焦土,萨尔浒将士尽数殉国。
这般深仇,岂能一笑泯之?”
“神宗先帝留下的江山,列祖列宗创下的基业,朕若低头求和,死后有何面目立于太庙之中?又有何颜面对辽东百万孤魂野鬼?”
王在晋立于班,心中暗喜。
天子如此刚毅果决,显然不会被一二老臣动摇。
朝中风向早已明晰,无论谁进言、持何理,最终只看龙椅之上那人如何抉择。
如今圣心已定,拒和无疑,那便唯有战之一途。
这正是他所期待的局面。
宋应星眉头微皱,正欲启奏,劝以持重,却见朱由校抬手一挥,继续说道:
“但内阁所虑,亦非空谈。
我大明财政凋敝,仓廪空虚,边军欠饷日久,民力早已不堪重负。
此时若贸然集结大军出关决战,无异于自取其祸。”
“故而两年之内,朝廷绝不轻启战端,不调主力,不兴大兵。”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不和不战,究竟意欲何为?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疑云密布。
其实,朱由校早有盘算。
他要的不是立即开战,也不是屈辱求和,而是拖——以谈制敌,以缓争机。
他打算派遣一人前往辽东,表面与老奴周旋议策,实则为大明争取喘息之机。
此人须胆识过人,心思缜密,能言善辩,临危不乱。
既要让建奴信以为真,又要守住底线寸步不让。
这一计,源自黄台吉当年的手腕。
彼时后金势弱,黄台吉屡次遣使求和,哄得明廷上下松懈,边将怠惰,待时机成熟,骤然兵,破城掠地,无人可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