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睑微微颤动着,浑浊的眼球在缝隙中缓慢而茫然地转动,似乎在努力捕捉着空气中细微的声响变化。
护士刚刚为他进行完一次痛苦的清创换药,此刻他正疲惫地陷入半昏睡状态,呼吸粗重而微弱。
方同舟坐在床边,手中并没有拿着那份沉甸甸的文件。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布满老年斑的手覆盖在王磊那只缠满绷带、搁在床边的手背上。
那份文件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却不知该如何启齿。
“孩子…”
方同舟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外面…组织上…在讨论…关于你…以后的事…”
病床上,王磊覆盖在眼盾下的右眼,眼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球似乎无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方向偏转了一点。
喉咙里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嗬…”
声。
“你…为长山…做了天大的事…”
方同舟的声音带着巨大的艰涩,每一个字都斟酌着,仿佛在刀尖上行走,“组织…不会忘记…省里…乃至中央…都…都看到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终于艰难地吐出核心:
“他们…想给你…很高的荣誉…很大的…保障…”
“以后…看病…康复…都不用担心钱…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
“还会…给你一个…很高的身份…很高的…待遇…”
方同舟刻意避开了“特等功臣”
、“英雄模范”
这些具体而沉重的字眼,用最模糊的“荣誉”
、“保障”
、“身份”
、“待遇”
来替代。
他不敢想象,当这些冰冷而巨大的标签,砸向一个连基本感官都尚未完全恢复、还在为每一次呼吸和看清一个模糊轮廓而挣扎的灵魂时,会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然而,仅仅是这些模糊的词语,如同投入意识深潭的石子!
王磊覆盖在眼盾下的右眼,眼睑猛地颤动了一下!
浑浊的眼球似乎极其艰难地、努力地向上转动,仿佛想穿透眼盾,看清说话的人!
喉咙里出一串更加急促、更加清晰的“嗬…嗬…不…要…”
声!
声音支离破碎,却带着一种本能的、强烈的抗拒!
那只被方同舟握着的手,也瞬间用力反握,传递出一种巨大的不安和恐慌!
“不要…什么?”
方同舟的心猛地一沉,他紧紧回握住那只颤抖的手,声音带着急切和安抚,“孩子…别怕…这是好事…是组织对你的…关心…”
“嗬…不…是…”
王磊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更破碎的音节,覆盖在眼盾下的右眼,眼球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剧烈震颤!
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陡然上升!
他似乎想说什么,想表达什么,却被巨大的痛苦和表达的障碍死死扼住!
只能用身体剧烈的扭动和那沙哑的、充满恐惧与抗拒的“嗬…嗬…”
声,来表达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
他不是拒绝治疗和保障!
他是在拒绝那顶“英雄”
的桂冠!
拒绝那将他永远钉在聚光灯下、成为一个符号的命运!
他残存的意识深处,本能地感知到了那份“荣誉”
背后,那令人窒息的沉重与束缚!
“平静!
平静下来!”
陈教授和老赵立刻上前,监测着生命体征,焦急地安抚,“王磊!
别激动!
放松!
方书记在!
没事的!”
方同舟看着王磊那因巨大抗拒而痛苦扭曲的身体,看着那只在浑浊视野中徒劳挣扎、充满恐惧的眼睛,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这份来自最高层级的、金光闪闪的“关怀”
,对于此刻的王磊而言,不是救赎的光,而是压向深渊的巨石!
它碾碎的,是他仅存的、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渴望平静康复的最后奢望!
“好…好…不要…我们不要…”
方同舟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哽咽,他俯下身,紧紧抱住王磊颤抖的肩膀,在他耳边一遍遍地重复,声音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