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包里抽出那张被雨水洇湿了边角的调令,递了过去。
张岚一把抢过,迫不及待地展开。
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文件抬头的红字,扫过组织部的印章,然后,她的动作定格了。
脸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迅消失,嘴唇微微张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死死盯住“省档案馆(省档案局)党组成员、副馆长(副局长)”
那几个字。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档…档案局?”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像是用指甲刮过玻璃,“副馆长?李成栋!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捏着调令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关节几乎要戳破那层薄薄的纸。
下一秒,那张承载着整个家庭未来希望的纸,在她手中被猛地撕开!
刺啦——
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档案局?!
那是什么地方?是活死人墓!
是垃圾回收站!
是等着退休的老头老太才去的地方!”
张岚的声音彻底失控,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的绝望,破碎的纸片如同被诅咒的白色蝴蝶,从她颤抖的手中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板上,“李成栋!
你这个废物!
窝囊废!
我们娘俩指望你什么?昊昊!
你儿子的前途全让你毁了!
毁了!”
她猛地指向沙上的儿子,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你看看他!
他托福都考过了!
康奈尔!
常春藤!
一年光学费生活费就要多少美金?!
你说好的!
你说这次提拔板上钉钉!
钱从哪里来?啊?!
从你那清水衙门的档案局?!
你告诉我啊!
从那里能刮出油水来吗?能吗?!”
李昊被母亲的咆哮惊得抬起头,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他看着地上散落的纸片,又看向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的父亲,年轻的脸上交织着茫然、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重新低下了头。
李成栋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脸颊、脖颈,一直流进衬衫领口里,寒意刺骨。
妻子的哭骂像无数把淬毒的匕,精准地扎进他千疮百孔的自尊。
儿子那无声的鄙夷,比任何唾骂都更让他心寒。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想解释,想咆哮,想砸碎眼前这刺眼的水晶灯,但巨大的屈辱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将他所有的力气都抽干了。
他像一尊被风雨侵蚀殆尽的石像,只剩下一个僵硬的躯壳,承受着这来自最亲密之人的、毁灭性的打击。
地板上的碎纸片,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尊严和摇摇欲坠的人生。
他不再看妻子歇斯底里的脸,也不看儿子冷漠的后脑勺。
他像一具被抽掉了灵魂的躯壳,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沉重地挪向书房。
湿透的外套黏在身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色的、带着泥泞的水印脚印。
身后,张岚的哭骂声还在持续,如同背景噪音,尖锐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废物!
没用的东西!
我们娘俩跟着你倒了八辈子血霉!
昊昊的留学怎么办?你说啊!
怎么办?……”
书房的门被他轻轻带上,隔绝了客厅里那场令人窒息的灾难。
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只剩下窗外依旧狂暴的雨声,哗啦啦地冲刷着玻璃,像无数只手在不停地拍打。
书房里没开大灯,只有书桌上那盏老式的绿色玻璃罩台灯散着昏黄、温暖的光晕,照亮一小片桌面,却将房间的其他角落推入更深的阴影。
李成栋靠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像无数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入骨髓。
他闭上眼,妻子的哭骂、儿子鄙夷的眼神、调令上冰冷的字迹……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