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撞击,搅得他头痛欲裂。
一种巨大的、空茫的疲惫感席卷了他,比这窗外的暴雨更沉重,更绝望。
他只想把自己埋进这片黑暗里,永远不要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书桌上,那部沉寂的黑色座机,毫无征兆地突然炸响!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异常突兀、刺耳,带着一种不祥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李成栋沉溺的麻木。
他身体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倏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珠直勾勾地盯向那部在昏黄灯影下震颤嘶鸣的电话。
谁?组织部?催命的?还是……看笑话的?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腿麻木得不听使唤,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书桌前。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一把抓起了听筒。
“喂?”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
电话那头,背景音是密集而清晰的雨点敲打声,哗啦啦一片。
紧接着,一个刻意压低了、带着浓重口音、却又异常熟悉的男声传了过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
“成栋?是我,老郑!
郑国富!”
郑国富?李成栋心头一跳。
是他大学同宿舍的铁哥们,毕业后进了省检察院,一直在反贪一线,后来听说去了一个地级市做副检察长,两人联系渐渐少了。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这刻意压低的嗓音,这掩饰不住的颤抖……
“老郑?”
李成栋下意识地也压低了声音,喉咙紧,“这么晚?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只有哗哗的雨声。
那沉默短暂却沉重得令人窒息。
然后,郑国富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压得更低,语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成栋!
你听我说!
稳住!
千万稳住!”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仿佛在积攒勇气,“你…你刚接到调令了?档案局?”
李成栋的心猛地一沉,攥着听筒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再次泛白:“……是。”
“听着!”
郑国富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又立刻死死压下去,变得急促而焦灼,“我这边刚得到一个消息,绝密!
你那个新单位……省档案局,最近……动作很大!”
他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措辞,又似乎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他们在……大规模整理!
集中整理……三十年前的旧案卷宗!
尤其是……尤其是……”
郑国富的声音突然卡住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透过听筒传来,混杂在无休无止的雨声里。
“尤其是什么?老郑?说清楚!”
李成栋的心跳骤然加,像一面破鼓在胸腔里狂擂,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头皮阵阵麻。
档案局整理旧案?三十年前?!
那个年份像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混乱的脑海!
电话那头,郑国富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终于挤出了那个如同毒蛇般缠绕的年份:“……尤其是……七四年!
七四年的!
所有相关卷宗!
全部!
重点梳理!”
“七四年”
!
这三个字如同三颗子弹,近距离地射穿了李成栋的耳膜,在他大脑深处轰然炸开!
眼前瞬间一片空白,只有嗡嗡的耳鸣和窗外那永不停歇的、如同奔涌的洪水般的雨声!
七四年!
那个被刻意遗忘、深埋在记忆最黑暗角落的年份!
他猛地丢开听筒,仿佛那是一个烧红的烙铁。
听筒砸在桌面上,出沉闷的响声,里面还隐约传来郑国富焦急的呼喊:“喂?成栋?成栋你还在听吗?喂……”
李成栋充耳不闻。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双眼赤红,呼吸粗重,猛地扑向书桌最下方那个带锁的抽屉。
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剧烈颤抖,试了好几次,才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