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李处?是我,小刘。”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而谨慎的声音,是他的秘书,“组织部的王科长刚才来电,说…说请您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到档案局报到,那边会安排人接您。
还说…还说您办公室这边,这两天会有人来协助整理物品……”
“知道了。”
李成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他没等对方再说什么,便“啪”
地一声切断了通话。
办公室里只剩下电流切断后的嗡鸣和窗外愈狂暴的雨声。
协助整理物品?这么快就来清场了吗?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和屈辱,像一件刚刚被使用完、就被迫不及待丢弃的旧物。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出“哐当”
一声巨响。
椅子撞在书柜上,震得玻璃门嗡嗡作响。
他看也没看,抓起桌面上那张仿佛带着诅咒的调令,胡乱塞进公文包,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
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砰”
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那惨白的灯光和令人窒息的空气。
地下车库阴冷潮湿,弥漫着轮胎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他那辆黑色的帕萨特孤零零地停在自己的固定车位上。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冰冷的真皮座椅激得他微微一颤。
插钥匙的手有些不稳,试了两次才动引擎。
车灯撕开车库的黑暗,两道惨白的光柱射向前方。
驶出省委大院,车轮立刻碾入了街道上汹涌的积水。
浑浊的泥水拍打着底盘,出沉闷的哗哗声。
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短暂的扇形视野,但瞬间又被狂暴的雨幕重新覆盖。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晃动、模糊、扭曲。
街灯的光晕在水中被拉长、变形,像无数条游动的、光怪陆离的蛇。
两侧的高楼在雨幕中只剩下模糊的、巨大的、压迫性的黑影,如同沉默的巨人俯视着在洪水中挣扎的蝼蚁。
李成栋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冰冷的雨水仿佛顺着玻璃流进了他的血管,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公文包就扔在副驾驶座上,里面那张薄纸,此刻却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不断将他的视线吸过去,每一次余光扫到,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档案局…档案局…这三个字如同魔咒,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反复撞击、回响。
车内的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他降下车窗一条缝,冰冷的、饱含水汽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城市洪水的腥气,却丝毫吹不散心头的阴霾。
车子在积水中艰难跋涉,像一艘迷失方向的小船。
终于驶入了他居住的高档小区。
保安亭的灯光在雨幕中晕开一团模糊的暖黄,保安似乎认出了他的车,很快抬起了横杆。
车轮碾过减带,车身重重地颠簸了一下。
家里的灯亮着,在暴雨的夜晚透出一丝虚假的暖意。
他停好车,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头和外套。
他步履沉重地走到门前,掏出钥匙。
金属插入锁孔的“咔哒”
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门开了。
客厅里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散着璀璨却冰冷的光。
他的妻子张岚正焦躁地在客厅中央踱步,昂贵的真丝睡袍下摆随着她的动作急促地摆动。
儿子李昊则蜷在宽大的沙里,低头刷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年轻却写满不耐烦的脸。
餐桌上,精心准备的饭菜早已失去了热气。
“怎么才回来?电话也不接!”
张岚猛地转过身,声音因为等待和焦虑而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调令呢?拿到没有?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
是不是?”
她几步冲到李成栋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期待,仿佛那纸调令就是通往天堂的通行证。
她伸手就要去拿他手里湿漉漉的公文包。
李成栋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一团浸透水的棉花堵住了,不出一点声音。
他避开妻子的手,沉默地、缓慢地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