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堂屋里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老将军,这是草民的老妻,颜氏。
这些年家里全靠她操持!”
颜氏赶紧屈膝福了一福,动作有些僵硬,脸上努力挤出恭敬的笑容,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
“民妇颜氏,给老将军、两位大人请安。”
陈老将军的目光落在颜氏身上。
那张被岁月和操劳刻满深深沟壑的脸,粗糙的双手,洗得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衣裳……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微微颔,眼中那层水雾似乎更浓了些。
“这是长子杨大江,长媳元娘。”
杨大江黝黑的脸膛绷得紧紧的,带着庄稼汉面对大人物时特有的局促,拉着同样紧张的元娘,深深作揖。
“次子杨大川,次媳刘秀芝。”
杨大川动作幅度更大,几乎要弯到地上去,刘秀芝也赶紧跟着福身,圆脸上没了平日的爽利,只剩紧张。
“两个小孙女,毛毛,二毛。”
舒玉被元娘轻轻往前推了半步,她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学着大人的样子,有模有样地福了福,小奶音脆生生的:“给老爷爷、大老爷请安!”
旁边的舒婷被抱在元娘怀里,也懵懵懂懂地跟着扭了扭小身子。
“这是家中帮衬的周贵周老弟,儿子周云,灶上是他婆媳二人,周林氏和凤儿。
那个小豆丁是秀秀。”
杨老爹的手依次点过肃立在门边角落的周贵父子,又指了指灶房方向。
周贵一家子更是诚惶诚恐,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各自行了礼,大气不敢出。
陈老将军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或紧张、或朴实、或带着稚气的面孔,最后又落回杨老爹那饱经风霜、平静无波的脸上。
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一股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愧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竟带上了明显的哽咽:
“好……好啊!
都是好孩子!
怀玉……弟妹……这些年,苦了你们了……苦了你们了!”
他连说了两遍“苦了你们了”
,声音颤抖,那双锐利的老眼里,终于控制不住地滚下两行浑浊的热泪!
他抬起袖子,似乎想掩饰,却怎么也擦不尽。
这突如其来的落泪和那声饱含深情的“弟妹”
,如同惊雷炸在颜氏婆媳几人耳边!
颜氏脸上的恭敬笑容瞬间僵住,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
元娘和刘秀芝更是吓得脸色白,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茫然和恐惧——老将军这是怎么了?为何对着她们落泪?还叫婆母“弟妹”
?这……这礼数也太重了!
重得让她们心头慌,七上八下,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舒玉也愣住了,仰着小脸看着陈老将军脸上的泪水,小嘴微张,完全搞不明白这老爷爷为什么突然哭得这么伤心。
“好了,见过了。
你们去忙吧。”
杨老爹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安抚的沉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与惶恐。
颜氏如蒙大赦,赶紧带着两个儿媳,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堂屋,连礼节都忘了大半。
舒玉仗着自己年纪小,像条滑溜的小泥鳅,悄咪咪地蹭到墙边一张小板凳上坐了下来,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骨碌碌转着。
堂屋里只剩下男人们。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只有陈老将军压抑的、带着鼻息的抽气声。
杨老爹给几位贵客续上刚沏好的粗茶,茶汤寡淡,飘着几片粗大的叶子。
他这才看向王县丞,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王大人,今日……怎得如此凑巧?劳烦几位大人亲临?”
王县丞刚端起那粗瓷茶碗呷了一口,闻言一愣,茶水差点呛进气管。
他放下碗,愕然地看着杨老爹,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努力装蘑菇的小小身影,脱口而出:
“啊?不是……不是杨叔父您府上……传信让下官等过来的吗?”
这话一出,角落里那小小的“蘑菇”
猛地一僵!
舒玉的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暗道一声“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