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占了天大的便宜!
吸干了你们杨家的骨髓!
如今……如今你还要再给他们送三十两银子?!
凭什么?!
啊?!
凭什么便宜那群黑心烂肺的牲口?!
这银子,五叔我听着都替你烧得慌!
替你屈得慌!”
他激动得唾沫横飞,枯瘦的手掌用力拍打着旁边的炕桌,出“砰砰”
的闷响,震得桌上一个粗瓷茶杯都跳了一下。
那副怒冲冠、痛心疾的模样,仿佛被强占祖宅、被逼骨肉分离的是他自己。
杨大江和杨大川站在父亲身后,听着杨五爷这血泪控诉般的讲述,兄弟俩黝黑的脸膛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悲愤和震惊!
他们只知道家里有旧事,却从未听过如此详细、如此残酷的真相!
原来……原来当年竟是这样!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杨大川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齿咬得死紧。
舒玉更是听得小脸煞白,攥着阿爷衣角的小手冰凉。
杨五爷口中那些“黑心肝的王八羔子”
、“趁火打劫”
、“寒冬腊月被撵出来”
、“逼得背井离乡”
、“活活气死”
……这些带着血腥气的字眼,像一把把冰冷的小锤子,狠狠凿进她小小的心里。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冬天,年轻的曾祖带着年幼的阿爷、还有两个大爷爷和家眷,被凶神恶煞的人从温暖的大宅里赶出来,茫然地站在冰天雪地里,身后的大门“哐当”
一声无情关上……那种绝望和冰冷,让她小小的身体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脚下的青砖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堂屋里只剩下杨五爷粗重的喘息声和舒玉压抑的抽泣声。
阳光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棂照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块小小的光斑,无数细微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飞舞、沉浮。
杨老爹静静地站着,如同风暴中心最沉静的礁石。
杨五爷那番激烈的控诉,仿佛只是吹过他耳边的风。
他布满风霜沟壑的脸上,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任何波澜。
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波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枯树皮般的大手,始终稳稳地、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和力量,轻轻搭在舒玉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的小肩膀上。
那粗糙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像一根定海神针,无声地熨帖着孙女心头巨大的惊骇和悲伤。
良久,杨老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开了口。
那嘶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所有喧嚣的沉静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堂屋里:
“五哥,你的苦心我明白。”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扫过杨五爷那张因激动而涨红、写满不平的脸,又缓缓移开,投向窗外那方小小的、沉静的天空。
“债,是债。
情,是情。”
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岁月的尘埃里费力地刨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当初那五十两,是救命的钱。
族里给了,杨家就欠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利息,该算多少,就按多少算。
这是债,得还清。”
他微微吸了口气,那气息悠长而沉缓,仿佛承载着难以言说的重量:
“至于后来的事……撵人,逼走我兄长,气死我娘……”
杨老爹的声音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搭在舒玉肩上的手,指关节极其细微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开。
“那是另一笔账。
是族里某些人,欠我杨家的血债。”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让整个堂屋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分!
杨大江兄弟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窜了上来,连愤怒都瞬间冻结了。
杨五爷也猛地打了个寒颤,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依旧佝偻着腰背、平静无波的弟弟,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骇然!
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张布满风霜、如同岩石般沉默的脸下,蕴藏着怎样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