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宁郡主如同凛冬的飓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与恶毒的羞辱席卷而过,留下盛府一片狼藉的死寂。
暖阁内,明兰挺直的脊背在郡主身影消失的瞬间,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道,微微晃了一下。
掌心传来的尖锐刺痛,混合着喉头翻涌的腥甜,让她眼前阵阵黑。
“姑娘!”
一直守在暖阁外、急得如同热锅蚂蚁的小桃和丹橘,在郡主离开后立刻冲了进来,看到明兰惨白的脸色和掌心刺目的血迹,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扑过去将她搀扶起来。
“我没事。”
明兰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平静。
她任由两个丫鬟搀扶着,一步步走出那间充满屈辱与寒意的暖阁。
冬日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在她脸上,反而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寿安堂内,老太太和盛纮早已焦急等候。
看到明兰被搀扶进来,老太太眼中瞬间涌上心疼与愤怒,颤声道:“我的儿!
那郡主……她把你如何了?”
盛纮也是脸色铁青:“明儿,她可曾……可曾伤着你?”
明兰摇了摇头,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祖母,父亲,明兰无事。
郡主娘娘只是……训诫了明兰几句。”
她轻描淡写,将那番剜心刺骨的羞辱尽数咽下。
“无事?你这手……”
老太太眼尖,一眼看到了明兰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血痕,心疼得老泪纵横,一把将明兰搂进怀里,“我苦命的孩儿啊!
是祖母没用,护不住你……”
盛纮看着女儿苍白隐忍的脸,再想到平宁郡主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威胁,一股憋屈的怒火直冲头顶,却又无可奈何。
他恨自己官微言轻,恨那郡主仗势欺人,更恨这该死的身份门第!
“贺家!
对,贺家!”
盛纮猛地想起什么,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明儿与贺家的亲事已定!
贺家是清流,也是正经人家!
我这就去贺府,让他们尽快择吉日完婚!
只要明儿成了贺家妇,那郡主总不能再无端生事!”
老太太闻言,眼中也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连连点头:“对!
对!
早日成婚,尘埃落定!”
明兰靠在祖母温暖的怀抱里,听着父亲急切的话语,心中却是一片冰封的荒芜。
嫁入贺家,从此安守本分,相夫教子,远离这令人窒息的名利场与无妄之灾……这本该是她最稳妥的归宿。
可为何此刻听来,却像一道冰冷的枷锁,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想起了齐衡。
那个如明月清辉般的少年,他专注的目光,他清越的声音,他递过书册时指尖的温度,还有那本静静躺在箱底、仿佛还带着松墨清香的《乐府诗集》……那些短暂却无比鲜活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冰湖的火种,在绝望的冰冷中,爆出最后一点灼痛灵魂的光与热。
“祖母,父亲,”
明兰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明兰……听从安排。”
她闭上眼,将眼底最后一点水光逼了回去。
那条铺满杏林春色的安稳之路,终究成了她唯一可选的、也是必须抓住的浮木。
而此刻的齐国公府,正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齐衡被母亲严令禁足在“听雪轩”
内,门外守着郡主派来的、如铁塔般面无表情的亲卫。
书房内,一片狼藉。
上好的端砚被扫落在地,墨汁泼洒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如同狰狞的污迹。
书案上,那封他亲笔所书、墨迹已干的请愿书,被平宁郡主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
洁白的纸屑如同破碎的蝶翼,散落一地,也彻底碾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与勇气。
“孽障!
你还要执迷不悟到几时?!”
平宁郡主指着地上的碎屑,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为了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你竟敢以死相逼?!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有没有齐家的列祖列宗?!”
就在刚才,被绝望和愤怒冲昏头脑的齐衡,竟拔下了头上的玉簪,抵在了自己的颈侧!
他用最激烈、最惨烈的方式,向母亲表达着最后的反抗与不甘!
“母亲!”
齐衡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带着濒临崩溃的绝望,“儿子此生,从未求过您什么!
只求您……只求您成全这一次!
明兰她……”
“闭嘴!”
平宁郡主厉声打断,看着儿子颈侧被玉簪尖端压出的一道浅浅血痕,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极的恐惧,随即被更汹涌的怒火和冰冷的决绝所取代,“为了那个女人,你连命都不要了?!
好!
好!
你今日若敢伤自己一分,我明日便让整个盛家,连同那个盛明兰,一同给你陪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