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近三年的采购记录整理出来,特别是和孙玉国那几家供货商的往来。阿雪,去请郑大哥来,他熟悉山里的路,或许能帮上忙。”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郑钦文踏着月色走进百草堂。他病好了大半,腰杆直了不少,腰间的猎刀擦得锃亮。“王药师,您叫我来,是山里有动静?”他接过张娜递来的八角药膳,热气模糊了眉骨上的疤痕——那是年轻时被熊瞎子抓伤的,也正因常年在寒林里奔波,才落下寒疝的病根。
“孙玉国用硫磺熏八角,源头可能在后山的老窑厂。”王宁铺开张手绘的山图,指尖点在一处标记着“窑”字的地方,“那地方废弃多年,正好藏人。”郑钦文一口喝尽药膳,抹了抹嘴:“我知道那地方,早年采八角常路过,今晚我就带弟兄们去守着,保准抓个现行。”
天刚蒙蒙亮,后山老窑厂就传来了动静。刘二狗正指挥着两个伙计往麻袋里倒硫磺粉,窑洞里堆着几十袋八角,潮湿的空气里飘着刺鼻的酸气。“动作快点,等会儿孙老板要来看货!”他踢了脚旁边的麻袋,却没注意身后的树梢上,林婉儿正像只夜猫子,悄无声息地伏着。
“刘二狗,你这手法,倒是比去年精进了。”郑钦文的声音突然从窑口传来,惊得刘二狗手里的硫磺粉撒了一地。七个精壮的猎户堵在门口,手里的猎刀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刘二狗腿一软,刚要喊人,就被林婉儿从树上跃下,反手按在麻袋上,动弹不得。
等王宁带着钱多多赶到时,窑洞里的景象已足够说明一切。孙玉国雇来的两个炮制药工正蹲在地上哭,麻袋里的八角泛着不正常的惨白,墙角堆着半袋没开封的硫磺,包装上“工业用”三个字刺得人眼疼。
“孙老板这生意,做得可真‘精细’。”钱多多掂着颗被硫磺熏过的八角,语气里的嘲讽像冰碴子,“用这东西入药,是治病还是害命?”
孙玉国站在窑洞口,靛青长衫上沾着草屑,脸色比窑里的八角还要白。“是刘二狗自作主张,与我无关!”他指着被按在地上的刘二狗,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无关?”王宁从怀里掏出那本旧账册,翻到夹着红签的一页,“去年你从安徽进的这批八角,因受潮发霉,全堆在仓库里,账上记得清清楚楚。如今突然多出这么多‘新货’,不是从这窑里出来的,难道是天上掉的?”
账册上的墨迹还带着药香——那是王宁父亲当年用八角汁调的墨,遇水不晕,历久弥新。孙玉国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突然瘫坐在地,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料。
人群里突然挤出个老妇人,拄着拐杖扑到王宁面前:“王药师,要不是你,我这条老命怕是要折在这黑心药上!”她手里举着包药渣,正是前日在济世堂买的“八角养胃散”,“吃了三天,胃没好,反倒烧得慌,还是你家的药膳救了我。”
越来越多的村民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有人说济世堂的八角看着光鲜却不香,有人说孙玉国的伙计总在夜里鬼鬼祟祟,还有人翻出家里的药包,比对之下,真相愈发清晰。
刘二狗见势不妙,突然挣脱束缚,想往山林里跑,却被郑钦文一脚踹倒。“你这狗东西,去年偷我家八角苗,今年又来害人性命!”郑钦文踩住他的后背,猎刀鞘在他头上敲得咚咚响,“今天非得让你去见官!”
孙玉国望着眼前的乱局,突然捂着脸哭起来。他本是邻镇药农的儿子,因家乡遭了水灾才来青山镇,当年王宁父亲还曾接济过他。只是看着百草堂的生意日益红火,心里的嫉妒像野草般疯长,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王宁,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青山镇的乡亲。”孙玉国抹了把脸,声音嘶哑,“这些八角,我全部销毁,济世堂……我也关了吧。”
王宁看着他落魄的样子,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药行如行医,治人先治心”,突然叹了口气:“关了药铺容易,要想明白‘药’字怎么写,难。”他蹲下身,从窑角捡起颗没被污染的八角,“这东西性温,能散寒,却也得配着良善的心性,不然再好的药性,也会变成害人的毒。”
钱多多在一旁看得直点头,突然拍板:“王药师,我今年的订单加三成,不光要药材,还要你这炮制的法子。咱们联手,把青山镇的八角卖到外省去,让世人都知道,好药材配好心肠,才是真的济世。”
日头爬到头顶时,窑洞里的硫磺和劣质八角被一把火烧了。浓烟滚滚,带着刺鼻的气味升向天空,像在涤荡着什么。郑钦文带着猎户们清理现场,王雪在一旁给大家递水,张娜熬的八角姜茶在陶罐里咕嘟作响,辛香混着暖意,漫过每个人的心头。
林婉儿站在山坡上,望着山下渐渐散去的人群,悄悄将腰间的药囊紧了紧。那里面装着王宁父亲当年赠她的救命药,如今,她总算没辜负这份嘱托。
而王宁握着那颗从窑角捡来的八角,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他知道,这青山镇的药香,往后该更醇厚了。
交易会的余温还未散尽,青山镇的石板路上仍能看见药商们忙碌的身影。百草堂后院的晒场上,新一批八角正摊在竹匾里晾晒,阳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