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下得绵密,打在五金店的铁皮棚上噼啪作响。
叶辰蹲在柜台后,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三年前他写给于海棠的情书,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时,上面还沾着她新男友的烟味。
“叶老板,来两卷细铁丝。”
门口的竹帘被掀开,带着一身寒气的晓敏钻进来,手里还抱着个湿漉漉的画夹,“这雨下得邪乎,刚去给工人送设计稿,裤脚全湿透了。”
叶辰起身找铁丝时,晓敏瞥见了他手里的纸条,眼尖地认出那熟悉的字迹:“哟,这不是你当年追于海棠的‘大作’吗?怎么还留着?”
叶辰把铁丝扔给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纸篓:“刚收拾抽屉翻出来的,早该扔了。”
晓敏看着他的侧脸,忽然笑了:“说真的,你以前对她可真够掏心的。
她随口说喜欢城南的糖画,你骑三小时自行车去买,回来糖都化在纸里了;她播音台的麦克风坏了,你熬夜拆了自己的收音机给她修,结果被厂长骂擅动公物;还有她生日,你把准备给你妈买药的钱全拿出来,给她买了条红围巾,自己啃了半个月窝头……”
“过去的事了。”
叶辰打断她,声音平淡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晓敏却没停:“可她呢?拿着你的围巾跟别人约会,还说你‘像块捂不热的铁’。
现在想想,她哪是嫌你不热,是你把热全给了她,自己冻得直哆嗦,她倒好,转头就把你的热当垃圾扔了。”
叶辰沉默着擦起扳手,油污在他指间聚成黑团。
三年前的冬天,他确实像块围着别人转的铁,于海棠说东,他绝不往西;她说播音时灯光太暗,他连夜在播音台装了盏可调亮度的台灯,被电工骂“瞎折腾”
;她说喜欢看电影,他省下饭钱买了两张票,却在影院门口看到她挽着副厂长的儿子走进来,看见他时,连个招呼都没打。
那天晚上,他在电影院后巷站了半宿,雪落在头上化成水,流进脖子里冰得刺骨。
他想不通,自己掏心掏肺的好,怎么就成了别人眼里的“廉价”
?
“叶老板,你这脚踏垫做得真不错!”
两个女工走进来,手里举着绣着蔷薇花的橡胶垫,“厂里的姐妹都问在哪买的,我把地址给她们了啊。”
“谢了。”
叶辰点点头,从货架上拿下她们要的顶针,“新做了批带防滑纹的,要不要试试?”
女工们笑着接过去,叽叽喳喳地说:“叶老板现在可懂我们心思了,不像以前,眼里只有于海棠一个人……”
晓敏在一旁听着,等女工走了才说:“听见没?以前你是‘于海棠的跟班’,现在你是‘叶老板’。”
叶辰没接话,却想起上个月的事。
于海棠的丈夫赌钱输了,她找到店里,红着眼圈求他帮忙周转。
放在三年前,他怕是砸锅卖铁都要帮,可那天他只是递给她一杯热水:“我这小本生意,周转不开。”
于海棠愣住了,大概没料到当年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叶辰,会这样干脆地拒绝。
她不甘心,说:“你忘了以前我帮你写过入党申请书?”
“没忘。”
叶辰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但我记得更清楚,你拿着我送的围巾,跟别人说‘这料子太次’。”
于海棠的脸瞬间白了,讪讪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叶辰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他终于不用再围着别人转了,终于能站直了看自己的路。
雨停时,傻柱带着棒梗来买螺丝刀。
棒梗指着墙上挂着的铜丝蝴蝶:“叶叔叔,我想要那个。”
傻柱刚要骂他“瞎要东西”
,叶辰已经取下来递给棒梗:“拿着玩吧,刚做好的样品。”
他摸了摸棒梗的头,“上次给你做的弹弓好用不?要不要再给你加个瞄准器?”
“要!”
棒梗眼睛亮得像星星。
傻柱在一旁叹道:“你小子,现在是真不一样了。
以前见了于海棠,话都说不利索,现在跟谁说话都挺直腰杆。”
叶辰笑了笑,没说话。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拒绝于海棠的要求时,手都在抖,生怕自己“做得不对”
。
后来帮王大妈修缝纫机,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说“好孩子,别总想着讨好别人,自己舒坦才最要紧”
,他才慢慢明白,真正的“好”
,不是跪着给出去的,是站着换回来的。
傍晚,晓敏拿着新画的设计稿来,上面是个带镜子的针线盒:“你看这个怎么样?女工们说补衣服时总找不到线头,加个小镜子能照得清楚。”
叶辰接过稿子,指着镜子边缘:“加圈软胶吧,免得磕着孩子。”
他忽然抬头,“对了,你上次说想学焊接,明天起跟我学吧,不收学费,算你入股。”
晓敏愣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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