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荷把最后一件洗好的衣裳晾在院里的麻绳上,春日的阳光透过湿漉漉的棉布在她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眯起眼睛望向屯口的方向,王谦一大早就带着黑皮去县里了,说是要换些远行用的物件。
白狐蹲在柴垛上打盹,耳朵却时不时抖动一下,听着屋里王念白翻箱倒柜的动静。
"
娘!
我找到爹的望远镜了!
"
孩子从里屋蹦出来,手里举着个用红布包裹的长筒物件,差点撞翻晾衣绳下的洗衣盆。
杜小荷一把扶住木盆,顺手接过望远镜掂了掂:"
这东西金贵着呢,你爹用山参跟老毛子换的。
"
铜制的镜身上刻着些弯弯曲曲的外国字,镜片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谦和黑皮扛着个大麻袋走进来,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黑皮咧嘴一笑,露出那颗镶金的门牙:"
嫂子,看我给谦哥淘换到什么好东西了!
"
他从麻袋里掏出一把带鞘的蒙古刀,牛皮刀鞘上镶着暗红色的玛瑙,刀柄缠着银丝。
王谦接过刀轻轻一抽,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刀背上刻着古怪的符文。
"
科尔沁的老匠人打的,"
黑皮得意地搓着手,"
用三张上等貂皮换的。
"
杜小荷接过刀仔细端详,现刀柄底部有个凹槽,里面嵌着粒青黑色的石子。
"
这是?"
"
雷击石,"
王谦接过刀插回鞘里,"
草原上的人说能辟邪。
"
他说着又从麻袋里取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块黄澄澄的奶疙瘩,"
巴特尔捎来的,说让咱们先尝尝鲜。
"
王念白迫不及待地掰了一块塞进嘴里,顿时皱起小脸:"
好酸!
"
黑皮哈哈大笑:"
傻小子,得配着奶茶吃!
"
正说着,白狐突然从柴垛上跳下来,警惕地望向院外。
众人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屯里的邮递员老周正推着自行车往这边走,车把上挂着的绿色邮包里鼓鼓囊囊的。
"
王队长!
有你的包裹单!
"
老周从邮包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
得去县里邮局取。
"
王谦接过一看,寄件人地址写着"
内蒙古自治区文物工作站"
,心头不由得一跳。
杜小荷敏锐地注意到丈夫瞬间绷紧的嘴角,转身从灶台边端出碗热茶递给老周:"
大老远的辛苦您跑一趟。
"
等邮递员走后,王谦把包裹单折好塞进贴身的衣兜。
黑皮识趣地起身告辞,临走时拍了拍王谦的肩膀:"
后晌我去借马车,明天一早咱就去县里。
"
王谦点点头,目送黑皮晃着膀子走出院子,那件洗得白的蓝布褂子在后背鼓起个大包。
"
当家的,"
杜小荷一边收衣裳一边轻声问,"
那包裹里是啥?"
王谦蹲下身帮她把木盆里的水倒掉:"
上回给省博物馆写信问的资料,关于草原古迹的。
"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我托人打听过,科尔沁那边有处叫银肯塔拉的古城遗址"
杜小荷把拧干的衣裳抖开,水珠溅在泥地上画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她没接话,只是突然说了句:"
王晴昨儿个捎信来,说给念白做了件新褂子。
"
王谦知道这是妻子在委婉地提醒他别光顾着自己的打算,得想着孩子。
他伸手接过沉甸甸的湿衣裳,手指无意间碰到杜小荷的手背,触感微凉却柔软。
里屋突然传来"
哗啦"
一声响,接着是王念白的惊叫。
夫妻俩赶紧跑进屋,只见孩子站在翻倒的板凳上,炕桌上的墨汁瓶打翻了,黑乎乎的液体正顺着桌沿往下滴,把王谦那本《蒙古秘史》的扉页染黑了一大片。
更糟的是,藏在书下的几张手绘地图也沾了墨,那些精心标注的红圈变得模糊不清。
"
我我就是想看看爹画的"
王念白缩着脖子,声音越来越小。
王谦深吸一口气,突然注意到地图旁边还摊着本作业本,上面歪歪扭扭地抄着几个蒙古文字母。
杜小荷已经利索地抓起抹布开始收拾,同时轻声责备儿子:"
不是告诉过你别动爹的东西吗?"
王谦却弯腰捡起作业本,指着那几个字母问:"
这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