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王谦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抄起猎刀拉开门闩，于子明一头栽了进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崭新的蓝布褂子撕成了布条。
&0t;谦哥！
完了！
&0t;于子明带着哭腔，嘴角还挂着血丝，&0t;我爹要打死我！
&0t;
王谦一把将他拽进屋，顺手带上门。
灶膛里的余火映出于子明脸上的巴掌印，肿得老高，一看就是下了死手。
&0t;慢慢说。
&0t;王谦舀了瓢凉水递过去，&0t;玉兰去了吗？&0t;
&0t;去了！
&0t;于子明灌了口水，呛得直咳嗽，&0t;我俩刚收着套子，就逮着只活狍子，玉兰可高兴了，还帮我包扎被套子勒伤的手&0t;他伸出右手，掌心缠着条绣花手帕，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刘玉兰的手艺。
&0t;然后呢？&0t;
&0t;然后我爹不知从哪冒出来，抡起棍子就打！
&0t;于子明扯开衣领，肩膀上赫然一道紫红的棍痕，&0t;玉兰拦着，他连玉兰都骂，说什么&039;瘸子的闺女也配勾引我儿子&039;&0t;
王谦眉头一皱：&0t;玉兰腿脚利索着呢，你爹瞎啊？&0t;
&0t;他是气糊涂了！
&0t;于子明急得直跺脚，&0t;非说刘叔故意把闺女教坏了来报复他！
&0t;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于得水的大嗓门震得窗户纸哗哗响：&0t;小兔崽子！
滚出来！
老子今天非打断你的腿！
&0t;
王谦一把按住要往炕洞里钻的于子明：&0t;躲啥？按计划行事。
&0t;他凑到于子明耳边低语几句，小伙子的眼睛越瞪越大。
&0t;这这能行吗？&0t;
&0t;信我。
&0t;王谦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去开门。
于得水拎着根杯口粗的柞木棍站在院当间，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于婶子。
老汉眼睛通红，活像头怒的野猪。
&0t;老王家的！
把我儿子交出来！
&0t;
王谦不慌不忙地系着棉袄扣子：&0t;于叔，大清早的，啥事这么大火气？&0t;
&0t;少装蒜！
&0t;于得水一棍子劈在柴垛上，震得干柴哗啦啦直响，&0t;这小畜生跟刘大脑袋的闺女勾勾搭搭，全屯都知道了！
&0t;
于婶子抹着眼泪拽丈夫袖子：&0t;他爹，有话好好说&0t;
&0t;说个屁！
&0t;于得水甩开老伴，&0t;刘大脑袋当年一枪崩了我的&039;黑虎&039;，现在又派闺女来祸害我儿子，安的什么心！
&0t;
王谦正要开口，于子明突然从屋里冲出来，&0t;扑通&0t;跪在雪地里：&0t;爹！
您要打就打吧！
但玉兰她她已经有我的种了！
&0t;
这句话像道炸雷，震得于得水倒退两步，手里的棍子&0t;咣当&0t;掉在地上。
于婶子&0t;嗷&0t;一嗓子瘫坐在地，拍着大腿嚎起来：&0t;造孽啊——&0t;
&0t;你你说啥？&0t;于得水声音都变了调。
于子明低着头，脖子红得像煮熟的虾米：&0t;就就上个月，我去帮玉兰修房顶，下雨了就在她家仓房&0t;
王谦适时补刀：&0t;于叔，这事儿要闹到公社，可是流氓罪啊。
刘叔要是较真，子明少说判三年。
&0t;
于得水的脸&0t;唰&0t;地白了。
1984年的流氓罪可不是闹着玩的，严打期间够得上枪毙。
&0t;刘刘大脑袋知道了？&0t;
&0t;还没。
&0t;王谦压低声音，&0t;但玉兰这两天吐得厉害，瞒不了多久。
&0t;
于婶子突然不哭了，一骨碌爬起来：&0t;他爹！
赶紧的！
找媒人去刘家提亲啊！
&0t;
于得水胡子直抖，独眼里闪着凶光：&0t;我我&0t;
&0t;于叔，&0t;王谦凑近一步，&0t;您想想，刘叔就玉兰一个闺女，那手艺活您是知道的。
绣花能卖外汇，腌的酸菜连县里领导都点名要。
子明娶了她，等于娶了个聚宝盆啊！
&0t;
于得水神色松动了几分。
王谦趁热打铁：&0t;再说，当年那事真是意外。
刘叔这些年见您就躲，猎枪都封存不用了，这份愧疚还不够吗？&0t;
老猎人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