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不杀”?!
你们想把朕彻底推到那千秋史笔的审判台前吗?!
“朕……”嘉靖帝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低沉嘶哑,却带着雷霆将至前的恐怖威压,“让你们…去猜!”
这五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怒意与一种“你们自己看着办”的冰冷暗示。
陈洪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气压吓得浑身一颤,头皮发麻,但他今日或许是因前番打压黄锦稍见成效而有些忘形,或许是单纯被皇帝的“默许”误导了判断,竟仍未醒悟,反而将头磕得砰砰响,声音带上了哭腔:
“皇爷息怒!奴婢…奴婢愚笨!奴婢…奴婢实在猜不透皇爷的圣意啊!求皇爷…明示!否则奴婢…奴婢不敢擅专啊!”
“轰——!”
嘉靖帝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彻底崩断了!
所有的理智、算计、隐忍,在这一刻被陈洪这蠢笨如猪、不识时务的追问彻底引爆!
他猛地一掌重重拍在紫檀御案上,震得笔架砚台齐齐跳起!
身体因暴怒而前倾,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近乎龙吟般的咆哮:
“朕让你们猜!!!”
声浪滚滚,震得精舍梁柱似乎都在嗡鸣!
陈洪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连滚带爬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嘉靖帝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看都懒得再看地上那摊烂泥一眼,极其厌烦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令人作呕的苍蝇:
“滚!去办!另外…传黄锦来见朕!”
陈洪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就要起身退下,听到后半句,动作却猛地一僵。
黄锦?皇爷又要见黄锦?
今日可是轮到他陈洪当值!
按宫内制度,此刻皇帝身边随侍听唤的,就该是他这个提督东厂的大珰!
前番因为海瑞备棺之事,黄锦那老货刚因“失察”才被皇爷冷落了几天,眼看就要失势,怎么皇爷去了一趟诏狱,回来就又想起他了?
难道……难道皇爷不追究他隐瞒海瑞备棺的事了?
一种巨大的不甘和危机感瞬间攫住了陈洪,他竟忘了方才的恐惧,下意识地抬起头,脱口而出,试图提醒皇帝:“皇爷……今日……今日是奴婢当值,按制……”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对上了嘉靖帝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仿佛看穿他所有小心思的漠然与……杀意。
仿佛在说:朕做什么,需要你来提醒?需要你来教朕规矩?
陈洪剩下的半句话瞬间卡死在喉咙里,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他猛地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殿内。
嘉靖帝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引枕上,只觉得一阵深入骨髓的无力与寒冷。
海瑞的诘问,朝臣的滑头,奴才的蠢笨……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厌倦。
唯有黄锦,那个从小陪他长大,虽偶有疏忽,却从不多嘴,永远懂得在合适的时候保持沉默、给他带来一丝微弱温暖的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