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视淡去了几分,多了些沉思。
这少年,心思倒是纯善,也有些见识。
邵庭见状,话锋又是一转,语气变得更加谦卑,甚至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脆弱和孤注一掷:
“晚辈自知出身寒微,无依无靠,与兄长相依为命,生活清贫。
学医之苦,漫长清寂,小子早有耳闻,亦心生畏惧。
但……”
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吴大夫,那双乌黑的眸子里仿佛燃着一簇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苗,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每每想到病患之苦,想到自己或许能凭借所学,哪怕多救一人,多减一分苦痛,便觉得所有的苦,都值得去尝。”
“晚辈别无长物,唯有这一点痴心,和……和不怕吃苦的笨力气。
恳请吴大夫,给晚辈一个机会,哪怕只是从最苦最累的杂役做起,只要能留在回春堂,偶尔能偷学到一星半点的医理,晚辈便心满意足,感激不尽!”
吴大夫看着他单薄却挺直的脊梁,以及那双眼睛里近乎偏执的痴心和隐藏极好的脆弱,心中不由得一动。
这少年,确实与那些只想着混口饭吃的学徒不同。
他有善心,有机智,更难得的是这份看似柔顺下的坚韧和近乎疯狂的求知欲。
虽然培养寒门子弟确实更费力,但若真是一块可造之材,回春堂也不介意多花些心思。
更何况,他只是要求一个杂役的机会?
吴大夫沉吟片刻,终于缓缓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既你有此决心,老夫便给你一个机会。
回春堂不缺杂役,缺的是肯用心、能吃苦的学徒。”
“你便先从晒药、碾药、打扫做起,闲暇时可旁观摩学习,但需谨记堂规,不得擅自触碰药材,更不可干扰坐堂问诊。
可能做到?”
邵庭心中冷笑,面上却瞬间绽放出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感激,眼眶甚至微微泛红,他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哽咽:
“多谢吴大夫!
弟子定当谨遵教诲,用心做事,绝不给回春堂添麻烦!”
他低垂下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凉的平静和掌控一切的漠然。
第一步,成了。
从此,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踏入回春堂,近距离观察这个时代的医术,寻找更多的“机会”
,更快地向上爬。
至于“不得擅自触碰药材”
、“不可干扰问诊”
?
邵庭的嘴角极快地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规矩,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
只要……方法足够巧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