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便夸邵庭是他们家的大恩人。
保元堂的老郎中也从最初的惊疑不定转为由衷的赞叹。
他仔细琢磨并尝试推广了邵庭那套“煮沸水”
、“药酒擦拭”
、“注重洁净”
的法子,果然在后续几次接生中,大大减少了产妇热的危险情况。
这让他对邵庭更是刮目相看,几次拉着邵庭的手,啧啧称奇:“孩子,你心思细腻,观察入微,更难得的是胆大心细,临危不乱!
天生就是学医的好料子啊!
不如就留在我们保元堂,跟着老夫学医如何?”
邵庭面对夸赞,总是显得十分腼腆和谦逊,他微微低下头,脸颊泛红,声音轻柔地解释道:
“老先生过奖了……我只是平日里喜欢翻看些杂七杂八的医书,自己胡乱琢磨些方子,想着刘姨平日待我极好,情急之下才冒险一试,没想到真的起了些微末作用,实在是侥幸,当不得老先生如此夸赞。”
他这番说辞合情合理,既解释了他懂医的来源,又强调了是情急冒险和侥幸,完美地掩盖了他深不可测的真实底牌。
就连江暮云听闻此事后,都对自己这个体弱的弟弟再次刮目相看。
他只知道弟弟识字懂事,却没想到在医道上竟有如此机智和天赋,心中既骄傲又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弟弟似乎……越来越出他的认知和掌控了。
一时间,城西好几家小医馆和药铺的郎中都对邵庭产生了兴趣,纷纷流露出想收他为徒的意思。
毕竟一个有天赋、有机智、还在附近街坊中有了好名声的学徒,是相当难得的。
然而,邵庭却一一婉言谢绝了这些好意。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在这些底层的小医馆里打转。
几天后,他整理好衣冠,主动找上了海州城中一家口碑颇佳、规模中等的医馆——“回春堂”
。
回春堂在海州城经营已有三代,医馆主人姓吴,祖上出过一位“医士”
,在城中颇有声望,虽比不上两家大医馆,但平日接待的病人也多是些殷实人家和有些身份的文人商户。
邵庭在城西的事迹,回春堂的吴大夫自然也略有耳闻。
但于他而言,那不过是市井间一桩奇闻轶事罢了。
或许那少年确有几分机智和运气,但医道一途,浩瀚如海,仅凭一点机智和运气是远远不够的。
回春堂内,有天赋肯吃苦的学徒并不少见,但最终能坚持下来、学有所成的,十不存一。
天赋是敲门砖,但恒心、毅力、以及背后的资源支撑,往往更为重要。
对于一个无依无靠、还需兄长抚养的贫寒少年,吴大夫并未主动伸出橄榄枝。
培养这样的学徒,需要投入更多的心力,且变数太大。
因此,当邵庭主动上门,表明想要拜师学艺、在回春堂当一名学徒时,吴大夫并未立刻答应,而是抚着胡须,打量了他片刻,语气平和却带着审视:
“学医之苦,非同一般。
需耐得住寂寞,吃得了清贫,更需识文断字,背诵典籍,绝非易事。
你虽有些急智,但此道漫长,你——可真的想好了?”
言下之意,既有考验,也带着一丝并不看好的淡然。
他需要看看,这少年是否只是一时兴起。
面对吴大夫带着审视和淡淡疏离的询问,邵庭并未退缩,也没有急切地辩解或展示自己那点智慧。
他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温顺和诚恳。
邵庭没有直接回答“想好了”
,而是用一种带着恰到好处混合着敬畏、向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的语气,轻声反问道:
“吴大夫,晚辈斗胆请教……医者之道,所求为何?”
吴大夫微微一怔,没想到这少年会问出这样一个看似空泛却又直指核心的问题。
他抚须的手顿了顿,沉吟道:“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自然是医者本分。”
“是了,”
邵庭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吴大夫,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可小子在城西所见,许多病痛,并非无药可医,而是不得其法,或无力求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回春堂内那些整洁的药柜和来往衣着体面的病人,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仿佛无意流露的悲悯:
“保元堂的老先生仁心,却常因药资有限、见识所囿,对某些病症束手无策。”
“晚辈侥幸读过几本杂书,慌张下胡乱试了个法子,竟真能减少几分产妇的苦楚……那时我便想,若此法能更广为人知,若我能懂得更多更精深的医理,是否就能让更多像刘姨那样的妇人,免于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恐惧?”
他没有炫耀自己的功绩,语气真诚,眼神恳切,完全是一个心怀苍生、渴望学习的赤诚少年模样。
吴大夫听着,眼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