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蒸了一样。”
黑牙努力回忆着,语气变得十分肯定,甚至带着点自我怀疑。
“就好像就好像这个人突然从孔府里彻底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
“又或者他根本从未在孔府里真实存在过?孔府上下,从主人孔鹤臣,到下面各级管事、丫鬟、小厮再也没有任何人提起过‘忠叔’这个人,一个字都没有。”
他似又强调一般道:“我甚至我甚至后来伤势好转后,还曾壮着胆子悄悄问过一个看似面善的老仆,他却一脸茫然,反问我‘府里何时有过一位叫忠叔的管家?’那一刻,我真以为以为那天在离关镇,后来引我入京、带我进府的那个人是不是我重伤未愈,心神恍惚之下,产生的幻觉”
苏凌静静地听着,面上波澜不惊,但手指在膝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眸中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却锐利如剑的亮光。
他并未再就此事追问任何细节,只是将这极其反常的、近乎“人间蒸”
的重大蹊跷之处,默默地、牢牢地刻在了心中。
黑牙的呼吸略微平复,继续沉入那段初次相见的记忆之中,声音嘶哑却带着清晰的画面感。
“我在那月亮门洞前站了许久,腿都有些僵了。
心里头天人交战,最后把心一横,想着横竖都是这一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算鼓足了那点可怜的勇气,低着头,迈步跨过了那道门槛。”
“一进去院子不大,却格外清幽,栽着几棵老树,枝叶繁茂。
然后我就愣住了。”
黑牙的语气里充满了当时的难以置信。
“只见一位年岁看起来五十上下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色文士袍,正手里执着一把细竹枝扎成的扫把,一下一下,极其认真地清扫着石径上的落叶。”
“他扫得很仔细,动作不紧不慢,一丝不苟,仿佛那不是扫地,而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雅事。
落叶被归拢成一小堆,整齐得有些过分。”
黑牙摇了摇头,仿佛至今仍觉不可思议。
“我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这位就是忠叔口中那位圣人苗裔、当朝大鸿胪?印象里戏文里、说书先生嘴里那些朝廷重臣,不都是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亲自在这里扫地?”
“我正愣,脑子里一团乱麻,刚想硬着头皮开口未曾想,这扫地的中年人却仿佛脑后长了眼睛,当先开口了。”
黑牙模仿着当时那人的语气,那声音似乎至今仍萦绕在他耳边。
“他的声音温和极了,像春日里晒暖的溪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人立刻安心下来的亲和力,字字清晰,不急不躁。”
“‘小友来了。
请稍待片刻,容老夫扫净这院中些许落叶,便来与你叙话。
’”
“我当时就被震住了。”
黑牙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一是被这位亲自扫院子的大鸿胪震惊;二是他他这样身份的人,竟然对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没有丝毫架子和官威,还称呼我为‘小友’;三是他的声音太温和,太平静了,不疾不徐,却又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亲切感”
“就这三言两语,我一路走来那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还有那初次相见的巨大陌生感和恐惧竟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好像被他那声音抚平了一样。”
苏凌听罢,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评论黑牙当时的感受。
然而在他心中,却冷然暗忖。
孔鹤臣这一手‘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做得还是这般熟稔,毫无烟火气。
亲执扫帚,以示清廉勤勉;温言以待,以显仁德宽厚。
三两下便将一个惊惶少年之心抚平收服这般惺惺作态,故作亲切,果然已是轻车熟路,成了他笼络人心的惯用伎俩了。
黑牙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再次看到了那个清晨,那个在落叶纷飞的庭院中,第一次真正面对孔鹤臣的场景。
“我就那么愣愣地站着,看着那位中年人他身形算不得高大,甚至有些清瘦,头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梳理得一丝不苟,只是只是那色并非全黑,仔细看去,鬓角乃至束之中,已夹杂了不少清晰的银丝,黑白交错,非但不显老态,反添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儒雅与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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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牙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汇,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气度”
,只觉得那人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的韵味。
“他扫地时动作舒缓而专注,弯腰、挥扫、归拢,每个动作都透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不像是在干粗活,倒像是在在纸上运笔书写,或者抚琴一般。
院子里很静,只有竹扫帚划过青石的沙沙声,还有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
“我又等了一阵,心里那点不安渐渐被这种奇异的宁静抚平了些。”
“他终于将最后几片落叶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