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是再普通不过的“麦饭”:
-连壳小麦粗碾,掺半把野豆;
-无肉、无醢、无盐,表面浮几颗黑米——冯异自己种的“试验田”失败品;
-碗乃竹根琢成,粗粝带毛刺,却洗得发亮。
附信一副,写于树皮纸,墨迹未干:
“我食此,君亦食此;降不降,皆同味。
异顿首。”
小校隔河止步,单膝跪地,高举木案,声音清亮:
“冯将军饷朱将军早饭!
将军言:‘彼我所食,无分贵贱。’”
皇城上,守卒齐刷刷探头,喉结滚动——
他们已两天只喝马骨汤,闻见麦香,肚子集体打鼓。
朱鲔闻讯赶来,扶堞俯看,只见白雾中一碗黄饭,热气像细线,袅袅上升,直钻鼻腔。
他忽然想起,自己昨夜也只啃了半块马肝。
吊桥放平,朱鲔只身而出,白袍未系甲,头发披散。
他接过木案,像捧圣旨,一步步走回城门口,背对汉营,对部将跪地,然后——
嚎啕大哭。
哭声嘶哑,泪珠砸进麦饭,瞬间被吸收,变成一粒粒深色“盐豆”。
“我朱鲔……
自问忠臣,可连日食马肉、饮子血,
今日冯异以一饭相饷,无盐无肉,
却让我……尝出滋味!
忠……忠到何处才是头?
饿……饿到何时才是尽?”
他一边哭,一边抓饭往嘴里塞,麦壳扎舌,血腥味混着泪咸味,竟比马肉更鲜。
众将围观,无不动容,有人跟着抽泣,有人跪地呼:
“将军!降了吧!
给兄弟们留条活路!”
汉营了望台上,冯异凭栏而立,手里同样捧一只竹根碗,碗里同样麦饭。
他远远望见朱鲔跪哭,自己也舀一口,慢慢咀嚼,像在品酒。
邓晨摇扇而来,笑问:“一碗粗粮,值得吗?”
冯异眯眼:“盐能调味,泪也能。
他哭过,就肯降了。”
田小雀在旁舔唇:“将军,我也想吃……”
冯异大笑:“去抬十石,今日全军同吃‘招安饭’!”
汉营瞬间飘出麦香,与皇城哭声隔河相应,像一出对台戏。
哭罢,朱鲔抹泪,亲手铺纸于城头砖面,写:
“冯将军台鉴:
一问:若降,可否保我老母、幼女安全?
二问:若降,可否不杀我麾下三千卒?
三问:若降,可否留我残生,看洛阳再起炊烟?
如能允,明日卯正,东门吊桥落;
如不能,鲔当自刎,以血谢百姓。”
写罢,他把信折成四方,压于碗底,令小校原样捧回。
麦饭余温尚在,纸背被热气熏得微潮,像忠臣偷偷加的“湿印”。
冯异接信,看罢,取木简,手书三行:
“一、母女即我母我女;
二、兵卒即我兄弟;
三、将军即我手足。
同生共死,同锅吃饭。
异顿首。”
写罢,他把简绑在麦饭碗底,再送皇城。
吊桥起落的“吱呀”声,像给旧朝大门上最后一根闩。
朱鲔读简,泪又涌,却不再哭,只轻轻把碗扣在胸口,仿佛扣住一颗跳动的心。
他抬眼望天,长出一口气:
“忠……可以这么吃啊。”
是夜,皇城炊烟一改——
不再煮马骨,而是煮麦饭。
三千残卒每人分得一碗,无盐无肉,却吃得呼噜山响。
有人边嚼边哭:“原来粮食是甜的……”
朱鲔把冯异回信贴在灵堂(幼子朱阿奴)前,低声道:
“儿啊,爹明日给你换个天下,
让秃子、树皮、马肉、稻草,
都成过去。”
城外,汉军大灶亦火光熊熊,麦香扑鼻。
冯异举碗,对月遥敬:
“明日同一锅,吃洛阳的新米。”
夜风吹起,两股炊烟并肩升腾,
一黑一白,
在空中扭成一条绳,
把忠臣与降将,
牢牢绑在一起。
洛阳东门水门悄悄启了一条缝,一条无灯小舟顺流而出。
船头坐一位白发老夫人,手拄梨木杖,背挺如尺,虽只穿青布旧衫,却自带“诰命”气场。
她身后立着的“船夫”是田小雀——划桨无声,像偷时间的贼。
岸边汉营,冯异、邓晨亲迎。
冯异躬身:“老夫人,一路夜黑,受惊了。”
朱母抬眼打量他,目光清亮:“将军请我,是用我胁我儿?”
冯异直言:“想借老夫人手,写三封信,劝降令郎,保洛阳万民。”
朱母沉默三息,点头:“为民,老身写;为儿,老身更写。”
邓晨奉上五粮液温过的
